冉萱左顧右盼,無人為她說話,只得幽幽地說:“妹妹有所不知,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近來這翎澤宮的日子也不比從前了。”
緋絕顏一杯酒入喉,故作驚訝地說:“我怎么聽長兄說近年神鳳山風水好,進項多了不少,我又多年不在,怎么日子反倒拮據了?這……都用在何處了?”
冉萱登時臉紅,大概猜到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但很快又平息下來說:“這宮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計算打點清楚,而且……你的小侄子又年幼,他的一應用度就不少,這其實……”
緋絕顏笑笑:“嫂子說笑了,您這話,自家人贊您勤儉持家,若是旁人聽了去還以為我們神鳳山日子緊得要苛待族長之子,再說下去好像再多一個都養不起了。您看您平日里這般清簡,也不肯戴個光鮮頭飾,連衣料都這般素凈。”緋絕顏故意這么說,讓大家的目光都投到冉萱身上。
這冉萱也算低調,做戲做得出了初見緋絕顏耀武揚威滿頭珠翠,今日倒是銀釵絹花簡單些,然而終究是虛榮心性,大概以為揀了件素色的衣衫就沒人注意那是緙絲陰花一匹萬金的料子。哪知道緋絕顏是個識貨的主兒,一眼看出其中端倪,撕破了她虛偽的面皮。而男人可能不在意,緋絕顏的姐姐們本來就是按照名門貴女的路線培養的,神鳳族在神族中地位顯貴,眾姐妹眼力也不俗。眾人一看便知,緋絕顏所言深意。大家互相交換顏色,笑而不言,氣氛尷尬地臊著冉萱。
冉萱自知暴露,深色慌張,胡亂地扯了扯寬大的袖袍欲遮手腕上的赤金通寶鐲。
蒙煐似有怒意地說:“嘮叨這些做什么,小孩子哪里就用得多少。我神鳳山素來豐饒,如何就養不起女人孩子了。再說話是你自己提的,又不是小妹主動要的,提完了又說家中缺錢,你這自己打臉打得太快了吧。我做主了,要多少給多少,不夠就雙倍。”
說罷給眾妹妹一個顏色,她們立刻附和說:“就是啊,大嫂,小妹這要求也不過分啊,再說還是你提的,還是隨了小妹吧,不然外人聽了去還以為你這大嫂慣會做表面功夫,大方是假小氣是真呢。”眾說紛紜一陣哄笑。
冉萱羞憤得不行,低頭掩飾自己的失態,半晌,“來人,打點下去給大祭司備好東西。”
緋絕顏聽得出這幾個字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心里忍不住暗笑,讓你搜刮斂財,如今我也敲你竹杠。這冉萱仗著出身作威作福,父君和長兄倒不是怕得罪她娘家,只是為些小事糾葛有損顏面。神鳳山雖不是神界第一富庶戶,卻也出不了前幾位,父君老覺得兒媳婦弄些錢回去不是大事。可是這冉萱蹬鼻子上臉,克扣用度都克扣到父君母親身上,自己暗地里私肥,后庭早有微詞,緋絕顏今日看似任性妄為,實則敲打冉萱還有她背后那個娘家。
父君佯裝喝醉,瞇著眼不做聲,長兄也裝有醉意,算是默許緋絕顏的任性,冉萱如果不傻應該看得出這是神鳳族對她的警告。
觥籌交錯,酒酣耳熱,宴席總算算了,緋絕顏一向不適合這種場合,倒覺得比修行和大家更累。她是喜歡小酌的,對著半遮面的月或者是縹緲的云海,安靜地獨酌。這般虛偽寒暄,話不真,酒也不醇。除了那冉萱,在座的也是自己的阿兄阿姐們,只是大家都長大了,心思也多了,說話不似從前那般百無禁忌,倒多了幾分試探和謹慎,心累。家宴已過,緋絕顏略微小憩一下,翎澤宮的宮女就黑著臉來報說東西已備齊,問何時啟程。
鈿容一立眉毛,“怎么著,這是催我們大祭司趕緊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