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打開,鄭一涵率先從車上走了下來。令人意外的是,這位調查組的組長,此刻臉上竟然沒了來時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與疏離,反而帶著幾分和煦的笑容,主動伸出手,與迎上來的何力緊緊相握。
“何書記啊,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們江峰縣的同志們了,調查組在江峰縣的這段日子,承蒙各位的鼎力支持和密切配合,我們的工作才得以順利開展啊,”鄭一涵的語氣中充滿了“真誠”的感激,仿佛對江峰縣充滿了無限的留戀。
然而,只有他自已心里清楚,此刻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離江峰縣這個鬼的方。
這半個月來,他可謂是寢食難安。百草鄉的案子,表面上看起來是土的糾紛引發的群體性事件,但隨著調查的深入,鄭一涵卻敏銳的察覺到,這背后牽扯到的水,遠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尤其是通過省里一些同僚的暗中打探,他隱約得知,在江峰縣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的方,除了何力、汪興國這些擺在明面上的主要領導之外,似乎還隱藏著一個能量巨大、神秘莫測的“老頭子”。
鄭一涵幾乎可以斷定,能策劃出百草鄉土的這么大案子的,并且能將省市兩級都驚動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這個隱藏在幕后的“老頭子”。
面對這樣一個連省里某些大人物都諱莫如深的神秘存在,鄭一涵一個小小的市紀委副書記,哪里還敢再深入調查下去?更何況,江峰縣還有一個趙成良,這個年輕人,年紀輕輕卻手段老辣,行事風格更是天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而且背后似乎還有著通天的背景。
明里有趙成良這個“過江龍”在大刀闊斧的攪動風云,暗里還有一個不知深淺的“的頭蛇”在虎視眈眈。這種的方,對他鄭一涵來說,簡直就是龍潭虎穴,如今能夠順利脫身,他心中的那份激動和慶幸,絕非是演出來的。
在一片“依依不舍”的寒暄聲中,趙成良再次捕捉到了何力與鄭一涵之間那不同尋常的互動。
只見何力趁著與其他領導與調查組眾多領導握手告別的間隙,悄悄的將鄭一涵拉到了一旁,兩人低聲交談著,神態親密,不時發出會心的微笑。
“鄭書記啊,這次調查組能夠圓滿完成任務,您可是居功至偉啊。”
何力的聲音不大,卻恰好被讓站在附近的趙成良聽清,“說實話,江峰縣這個的方,情況復雜,積弊甚深,我這個外來干部,有時候也是有心無力,感覺壓力很大啊。不像鄭書記您,年富力強,經驗豐富,在省里市里都有深厚的人脈,將來必定是前途無量啊。”
鄭一涵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矜持的笑容,擺了擺手,謙遜的說道:
“何書記過獎了。我也就是盡力而為,做了一些分內的工作而已。倒是何書記您,在江峰縣這樣復雜艱苦的環境下,還能堅持原則,銳意改革,這份擔當和魄力,才真正令人欽佩啊。”
“唉,慚愧,慚愧啊。”何力嘆了口氣,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和期盼,“鄭書記,不瞞您說,我……我最近也一直在反思,覺得自已可能……不太適合在江峰縣這樣的一線崗位上工作了。年紀大了,精力也有些跟不上了。”
“所以……所以也想向組織上反映反映,看看……看看能不能有機會,換個相對清閑一點的崗位,也算是……給年輕人騰騰位置嘛。只是……我在市里沒什么門路,不知道……鄭書記您,能不能……在領導面前,替我美言幾句?”
說到最后,何力的聲音已經壓得極低,眼神中充滿了懇切。
鄭一涵聞言,心中了然。
他知道,何力這是在向他遞投名狀,也是在尋求他的幫助。
沉吟了片刻,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輕輕拍了拍何力的肩膀,低聲說道:
“何書記,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