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丁老翁家離開,杜愛同和楊三刀緊接著來到崇化坊,這次是個婦人,她叫孫九娘,年旬三十上下,布衣荊釵妝容樸素,眼角有著幾道細紋,在清秀的面容上,這細紋并不顯老氣,反而刻畫出了歲月的韻味。
知曉杜愛同和楊三刀的來意,孫九娘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口就應了下來,干脆的都令人有些意外。
相約好后,接著去往下一家,見到的仍還是個婦人,她的年紀和孫九娘差不多大,巷子里的人都叫她王寡婦。
她不似孫九娘那么干脆,聽到杜愛同要替她那冤死的亡夫討公道,王寡婦只是淚眼婆娑的道。
“能跟誰討公道,那崔志玉是長安出了名的惡人,這些年他做了多少壞事,又害了多少人,皇帝就算不知道,也應該有耳聞吧,可那崔志玉不還是安然無恙,整日帶著仆從招搖過市,就算去跟皇帝討公道,又有什么用。”
“王娘子。”杜愛同信誓旦旦的道:“你放心,這次誰也包庇不下他,誰也包庇不了他,這個公道,皇帝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王寡婦眼角掛著淚,愕然的看著杜愛同,這話說的真是猖獗,皇帝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誰還能逼迫的了個他,不過,這話倒也真是提氣解恨啊。
“王娘子,在下還有事,你好好琢磨琢磨,明日辰時正刻,我派人來接你。”杜愛同說著離去,獨留下王寡婦滿是復雜。
朝起暮落,一天很短,眨眼間,太陽就下了山,殘留的余暉散著紅光,照亮著歸家人的路。
這一天中,杜愛同和楊三刀走遍了大街小巷,除了丁老翁,孫九娘,王寡婦外,他們還去見了許多的人。
這些人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唯一的共同之處,就是他們都跟崔志玉有仇。
對于討公道的提議,欣然應諾的并不多,猶豫不決的也不多,大多數都是一口回絕,有些人在知道杜愛同的來意后,甚至立馬翻了臉,拿著掃帚就將他們趕了出來。
楊三刀有些憂愁,“三郎,你說這行得通嗎?”
杜愛同沒說什么,只是搖了搖頭,看起來也無什么底氣。
馬不停蹄的奔波一天,二人皆都累的夠嗆,沒早睡習慣的楊三刀,隨意扒拉兩口飯,就哈欠連天的回房了。
杜愛同腦袋有些昏沉,可他卻是睡不著,一想到明日就要去見皇帝,還是通過打皇帝臉的方式去見皇帝,他心里頭不禁發虛,不禁生出膽怯來,越想心神越不寧,呼吸也越是紊亂,胸前像壓了個石板,讓人喘不過氣來。
從屋中出來,涼爽的晚風鉆進鼻腔,杜愛同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他靜靜眺望向遠方,半邊天亮著,半邊天暗著,亮的那一片滿是紅霞,暗的那一片有道影子。
這影子看不清樣貌,只見手里握著一根一根的線,不管是他還是丁老翁,孫九娘,王寡婦,或者楊三刀,亦或者皇帝,他們的身后都栓著根線。
這線看不清摸不著,卻操弄著他們不斷起舞,就像是皮影戲的紙人,觀眾看到的只是紙人,卻不知紙人之后還有人。
“郎君。”
一聲輕喚,擊散了杜愛同的胡思亂想,守著門房的小廝過來,低聲稟了兩句什么。
“是我一舊友,讓他進來吧。”
小廝點點頭。
隨后,一個頭戴羃?的人進到院中,他的面容遮擋著,但從衣著可看出是個男子。
杜愛同兩步迎上前,照面也沒說什么,二人一同進屋,吩咐下人不要打擾后,杜愛同順手將門關上。
來人將戴的羃?摘下。
杜愛同躬身道:“鄧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