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亥時三刻,但李世民還在兩儀殿中,雖然不信張亮會造反,可聽到這個消息后,心中還是不免有些復雜。
皇帝怔怔坐著,兩眼失神的望著外頭,張阿難靜靜侍立在旁。
呆站的久了,兩腿難免有些酸麻,他悄悄活動了下身子,偷瞄一眼皇帝后,拿起燭臺上的挑針,撥去燈芯上的雜質,昏暗的燈光轉變的明亮。
李世民突的問道:“什么時候了?”
張阿難輕聲道:“陛下,亥時三刻了。”
李世民從御座上站起,精神有些疲倦道:“走吧,回后宮。”
張阿難正欲去傳駕時,自門外進來一個金吾衛。
“啟稟陛下,中書令馬周求見。”
李世民眼睛一眨,轉眼又坐了回去。
過了小半刻,馬周步履匆匆進殿。
“臣,參見陛下。”
李世民淡淡道:“如何?”
“啟稟陛下,經臣與孫伏伽初查,陜人常德親子常二之死,應與鄖國公無關。”
李世民臉上沒有過多反應,心里的那股復雜之情卻消散了許多。
果然,張亮沒辜負他的厚望,還是靠得住的。
李世民正要說什么時,卻聽的馬周又道:“但臣與孫伏伽在盤問鄖國公隨從之時,發覺鄖國公似有廣收義子之嫌。”
皇帝臉一沉,心里再次復雜起來,“他收了幾個義子?”
“具體數目,臣暫未探知,據陜人常德所言,勛國公在出任陜州都督時,共收義子五十三人。”
李世民下意識攥緊了手,空氣當中多了絲寒意,他冷冷的問道:“所盤問的那隨從,現在在何處?”
“回陛下,正在大理寺中。”
李世民轉看向張阿難,“遣人去大理寺,將張亮的隨從拿去麗景門,著他們盡快探明張亮到底有多少義子,朕就在兩儀殿等消息。”
“諾。”
張阿難疾步離去。
李世民臉色寡淡,對著馬周說道:“賓王,陪朕下會棋。”
“臣遵旨。”
當即,君臣兩人,齊步進了內殿。
李世民執黑棋,馬周執白棋,皇帝先占住了天元,馬周則布局角外星位。
兩人都沒有說什么,直到黑白兩色占據大個棋盤,眼見已經無力回天,李世民將手中的黑子一扔,本是布局有序的棋盤瞬時零散,馬周知趣的放下棋子。
李世民問道:“賓王,你覺得張亮可真有反心?”
“陛下,沒有什么證據前,臣不敢肯定,亦不敢否定。”
李世民伸手又去撿棋子,“你說,他收這么多的義子,是個什么意思?”
“鄖國公的想法,臣不清楚。”
馬周很是謹慎,即不瞎說話也不隨意說話,李世民也許是覺得無趣,隨即也不再多言。
散落的棋子,被皇帝一枚一枚的撿回進棋盒中,等到橫豎筆直的棋盤空空如也,李世民拿起一枚棋子,放在了右下角的星位上。
在棋子落下的剎那,李世民抬起頭,看著馬周幽幽道:“朕非漢祖那等鼠輩,朕是不愿意濫殺功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