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園是教坊司管轄的瓦舍,眉心點著梅花的女子坐在窗前。
她用胳膊枕著腦袋,兩眼癡癡的看著雪景,幾片雪花隨風飛進,沾落在烏發上,本就清冷的面容,越是顯得沒有溫度。
咯吱,一聲輕響,隨著屋門被推開,外頭的嘈雜瞬時倒灌進來。
濃妝艷抹的老鴇,領進一俊朗青年進來,窗前的女子聞聲回首,隨之起身作福。
老鴇笑容滿面道:“十七,你可真有福氣,能遇到趙公子這樣的良人,他將你轉到梨園去了。”
梨園也是教坊司管轄,里面的人同樣是犯人之身,只不過,梨園賣藝不賣身,做的是風雅生意。
青園和梨園,只有一字之差,日子卻是天差地別。
老鴇一雙媚眼看向青年,嗔道:“公子當真是有本事,要不您行行好,也伸手撈奴一把,奴必然感念公子恩德。”
雖說上了年紀,但老鴇姿色還算不俗,可稱一聲風韻猶存,這一聲嗔,當是千嬌百媚,若換成他人,怕是難以把控。
但被喚趙公子的這青年,卻是將老鴇視若無睹,一心只看著窗前的女子。
“公子真是純情。”老鴇輕笑一聲,“十七,收拾收拾東西,等會就過去梨園吧。”
“大娘子,我不叫十七,我有名字。”
老鴇笑的更甚,“進了青園,人都不是人了,哪還有名字,你就叫十七,是益州青園第十七個娼妓。”
也許是被娼妓二字刺痛,窗下的女子低下頭,那副孤零不免讓人心疼。
趙公子怒道:“不準叫她十七。”
老鴇笑著轉身離去。
女子抬起頭,隨之膝蓋一彎,跪下道:“多謝公子。”
趙公子急步過來,將女子拽起,握著她的手,柔聲細語道:“阿娘,青園之人不得贖,但梨園是可以贖的,你再委屈委屈,等我再攢些錢,就將你從這苦海中救出,到時,我便迎娶你。”
女子低下頭,“我是風塵之人,公子莫要說這些。”
“什么風塵不風塵,我不在乎。”趙公子急道:“阿娘,你放心,就算家中不應,大不了我帶你遠走高飛,此生我必不負你。”
話中真情濃郁,很難令人不動容,女子泛紅了眼眶,紅唇輕啟,想說什么,但終還是沒說出口,只是在心中暗道:若能洗清冤屈,若能平安從長安歸來,我必也不負公子。”
一番止乎于禮的溫存,趙公子滿是不舍的離去,女子隨之收拾好衣物,來到了一墻之隔的梨園。
梨園主事是個大腹便便的矮個,他腦袋圓的如皮球,一雙細眼看著像是老鼠。
自打女子一進來,他的鼠眼就瞄來瞄去,毫不掩蓋心中的貪婪和欲望。
這樣的眼神,女子非常熟悉,自打進了青園,幾乎所有男人看她都是如此,除了那天真易騙的趙公子。
主事心里在想什么,他又想要什么,女子一清二楚,待的夜幕落下,不等的主事尋過來,女子主動叩響了他的門。
一連幾日,女子夜夜過來,與此同時,那趙公子也每天都來梨園。
他也不喚什么朋友,就獨自一人,往往一坐就是一天,女子坐在臺上撫琴,他就跟著調子輕哼,眼睛眨也不眨的。
這一天,趙公子又早早的來了,他坐在老位置,這是離女子最近的位置。
在殷切的盼望下,一青衣女走上臺來,她徑直向著玉琴而去。
妙音漸起,趙公子左顧右盼,喚來小廝,焦急道:“阿娘呢?”
小廝不解,“公子問的阿娘是?”
“就是昨日的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