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坐下,盧彥倫二話不說,連著飲了三杯酒,看著是愁悶的很。
郝處俊問道:“怎么了,可遇到難處了?”
盧彥倫長嘆一聲,沒有回答,而是道:“今科中試的不少,以后怕也是這樣,故而朝廷新設翰林院,各科中試者皆先塞進翰林院里,給個學士的名頭,干干講經譯文編撰史籍的活,雖不算正兒八經的官,但有著俸祿,慢慢等著吏部銓選....”
將新的政策講講,轉看向郝處俊,認真道:“處俊,你名列三甲,銓官也就在這一半月間,我今日跟吏部的同科打聽了打聽,可能會授個從八品下的兵部主事,可千萬莫要去,一定得辭了。”
“為什么?”
郝處俊頗為不解。
一品到九品,每級間分個正從,正從又分上下,這一級一級加起來,那就是個登天梯。
他入仕就能從從八品下干起,還是兵部這樣的緊要衙門,看著,起點很高,未來像是不可限量。
盧彥倫又飲口酒,寥寥道:“處俊,仕途就跟爬山一樣,起點高是好,可爬的高了手就要更長,手長才能抓住下一塊石頭,抓住了才能爬的上去,要不然,只能困守在原地,你想想,你的手長嗎?”
郝處俊下意識看看手臂,對這番話有些不甚明了。
“衙門里藏著掖著慣了,說話都是如此了。”盧彥倫先自嘲的笑笑,后又道:“處俊,你我寒門出身,比不過人家的,咱們從幼時苦學至今,又走過荊棘小道,方才看得見一分大道,可人家呢,自娘胎中出來就在大道上站著了,你以為中了舉做了官就能施展才學抱負?呵呵...”
苦笑伴隨著酒水,情緒越發消沉,“往前走,都是人家的親朋,就是站著不動,都有人拽著人家走,咱們哪,身后要不來一陣狂風,只能跟在人家后頭,就是跑,都追不上人家,甚至跑得快了,都會栽個大跟頭....”
盧彥倫喋喋不休的,說著晦澀無緒的話,郝處俊不在出聲,就靜靜地聽著,他看得出,好友心中積攢著不少苦悶,甚至都可察覺到一二絕望。
碟中的菜,越發的涼了,壺中的酒,越發的少了。
盧彥倫面紅耳赤,醉倒之際,最后說道:“處俊,可一定要聽我的,兵部絕不能去,我知你,有大才智大學問大抱負,進了兵部不是沒有機會,但要彎得下腰豁得出臉,甚至,還得聾耳瞎眼,可你卻又是個耿直的人,進了兵部就荒廢了,不僅兵部不能去,民部刑部余下這幾部,也都不能去,除非是三省,中書、門下、尚書,皇帝經常去,你這金子才可能有發光的機會,不然,就到地方去,縣也好州也好,能真正施展所學,方可有出頭可能,你好好想想,就想想馬周,他之才學,比你我如何,可前半生呢,若不是走運....”
哐當~
話音戛然而止。
盧彥倫一腦袋磕在桌子上。
血紅的臉頰,也不知是酒水使然,還是心中憤慨使然,看著他,郝處俊一時思緒萬千。
這一夜,盧彥倫睡得極其踏實,當雞鳴聲響起,他睜開眼,立馬手忙腳亂的開始穿衣服。
郝處俊也醒了。
“處俊,我住在城西的長壽坊,白日都在衙門里,有事你就晚上去尋我,記得,刑部可一定不能去。”
說完,也顧不上洗臉,急匆匆的往外去,剛推開門,與小二撞了個滿懷。
“小的該死,大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