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王安石白上:“保甲習武藝新法如何?”上曰:“候秋冬閑,差役事了當頒行。”又謂安石曰:“人不能無過失,卿見朕有過失,但極口相救正,勿存形跡。”安石謝曰:“當盡死力,不敢存形跡。”上慮難濟,安石曰:“此在陛下,不可以他求。觀今年人情,聽上所為,不敢侮慢,孰與去年?”又曰:“陛下圣德日躋,風俗會丕變,何憂難濟!”
[四月二十五日]閻綬與提點刑獄孔宗翰嘗為交代,故宗翰自提點改知蘄州。
[五月九日]上曰:“府兵與租庸調法相須。”安石對曰:“今義勇、土軍上番供役,既有廩給,則無貧富皆可以入衛出戍,雖未有租庸調法,亦可為。第義勇以良民為之,當以禮義獎養。今皆倒置,湼其手背,人不樂一也;教閱靡費,人不樂二也;又使運糧,人不樂三也。近更驅之就敵,橫被殺戮,尤使人憚為之。”馮京曰:“義勇近亦有以挽強得試推恩者。”安石曰:“挽強以力有分限,茍力不足,則自絕于進取矣。是朝廷有推恩之濫,而初非勸獎使人趨武事也。今措置義勇,皆當及此,使害在于不為義勇,而利在于為義勇,人以得籍名于義勇為幸。至于以武藝推恩,隨人材之高下,使咸有幸得之心,則俗可變而眾技可成也。臣愿擇其鄉閭豪杰為之將校,稍加獎拔,則人自悅服。矧今募兵為宿衛,有積官至刺史以上者。移此與彼,固無不可,況此不至如此費官祿,已足使人樂為之。陛下誠能審擇近臣皆有政事之材,異時可使分將此等軍。今募兵出于無賴之人,尚可為軍廂主,則近臣以上豈不足此輩?此乃先王成法、社稷之長計也。”上極以為然。
[是日]安石又以為諸軍宜各與錢作銀楪子之類勸獎習藝,然宜為立條例,使諸路一體,不然,則諸路各務為厚以相傾,而無藝極。文彥博曰:“付與州郡公使,當聽其自使。向時曾令公使置例冊,端午,知州送糉子若干個,亦上例冊,人以其削弱為笑。”安石曰:“周公制禮,籩豆貴賤皆有數。籩豆之實,葅醢果蔬,皆有常物。周公當太平之時,財物最多,豈可制禮務為削弱可笑。蓋用財多少,人心難一,故須王者事為之制,則財用得以均節,而厚薄當于人心也。”
[五月十一日]安石又白上:“前此樞密院言淤田役兵多走死,至一指揮但有軍員五人歸營者。又言府界營婦舉營訴于提點刑獄,乞放淤田兵士。密院遂札付提點司密切體量。安石取簿歷根究,得淤田兵士走死多處不及三厘,用法走死及八厘,尚合得第一等酬獎。又問密院何以言‘但有軍員五人歸營’,云得之曾孝寬,孝寬得之李琮。于是,趙子幾以牒問李琮,令具軍分役處。琮得申狀,乃云:‘曾與孝寬言未淤田前一年,滎澤斗門役兵兩處,各前后逃走,每起走卻三十余人。’又聞得有兩營婦經提點司訴都水監見役修造未放,乞依淤田所例放歸。營婦所以訴,乃以淤田所放早故也。”上曰:“曾孝寬何故如此?”安石曰:“孝寬及琮皆不可知,或止是誤聽,亦不可知。”馮京曰:“人言所聞何害?”上曰:“小人好如此,恐宣力者解體。密院前言淤田如餅薄,朕令取一方土,如面厚尺余,問得極有深處。”京曰:“固有薄處。”上曰:“要不皆如餅薄。”安石曰:“薄處若水可到,但當令次年更淤,有何所害?”上曰:“陳薦前日上殿,言喜朝廷覺察,罷卻淤田。問薦何謂,薦言人號訴以為不便。”安石曰:“陛下用陳薦輩為股肱耳目。為股肱當為身捍患,為耳目當聽察廣遠。今薦權發遣開封府,府界內淤田其罷與不罷及利害初不曾知,不知陛下耳目何所賴?周公戒成王:‘當識其所不享,唯不役志于享,惟事其爽侮。乃惟孺子,頒朕不暇。’今人臣各懷利害愛憎之心,敢誣罔人主,無所忌憚,其為不享甚矣。陛下固容有所未察,雖復察見,亦無所懲,即與不察見無以異。如此,則事實何由不爽?小人安能無侮?雖以周公為相臣,恐徒紛紛不暇,無緣致平治也。”琮,江寧人,時知陽武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