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哲的話,讓沈青云有點詫異。
可隨即就反應過來他的目的,心中頓時冷笑不已。
這家伙很顯然是在玩以退為進的把戲,想要通過這樣的手段,讓自己對他束手無策。
想到這里,沈青云不動聲色的看了張東哲一眼,只是淡淡地道:“你有這個覺悟很好,民主生活會就是要紅臉出汗,你帶個好頭吧。”
“謝謝書記的理解。”
張東哲連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說道:“我一定深挖思想根源,絕不辜負組織上的期待。”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張東哲這才告辭離開。
看著張東哲離開的背影,沈青云拿起筆在審計報告上圈出一個名字。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仿佛活了過來,在他眼前織成一張巨大的網。他知道,張東哲的檢討不過是緩兵之計,但沒關系,他有的是耐心。
官場有時候跟打獵很像,狐貍和獵手之間,總要比一比誰更能忍耐的。
………………
幾天之后。
市委會議室的空氣比往日更顯凝重,晨光透過百葉窗在紅木長桌上投下一道道平行的光影,二十幾個黑皮椅靜默排列,椅面光可鑒人。
墻上的石英鐘指針指向八點半,常委們已端坐桌前,面前的青瓷茶杯冒著裊裊熱氣,卻沒人動,只有紙張翻動的輕響在室內回蕩。
沈青云端坐在主位,指尖輕搭在會議記錄本上,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
他今天穿了件淺灰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塊簡單的機械表,這是周雪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表帶已有些磨損。
“開始吧。”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張東哲坐在左手第一位,聞言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后背依舊挺直如松。
他從公文包里取出幾頁紙,指尖平順地撫過紙頁邊緣,沒有絲毫褶皺。
“沈書記,各位同志。”
張東哲的聲音平穩得像一潭深水,聽不出任何波瀾,平靜的說道:“今天我先作自我批評。”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張東哲。
大家沒想到張東哲這個一向強勢的人,今天居然第一個站出來做自我批評。
要知道。
民主生活會在黨內的地位可是很高的,每一次開會,其實都是論證這些領導的權威性和含權量。
張東哲今天的這個行為,毫無疑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在向大家證明,他有點對沈青云認慫的意思了。
只見張東哲抬眼看向眾人,目光在每個人臉上短暫停留,最后落回沈青云身上:“我侄子張廣豪觸犯法律,我曾提拔的程大元嚴重違紀,這兩件事,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頓了頓,他的指尖在紙頁上輕輕點了點,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這其中,一方面是家風建設抓得不嚴,對親屬疏于教育引導,總覺得孩子大了自有分寸,結果放任自流。另外一方面是干部選拔把關不嚴,程大元任內多次收到舉報,我卻輕信了表面匯報,沒有深入核查。”
沈青云握著鋼筆的手頓了頓,筆尖在紙上懸而未落。
張東哲的語氣里沒有刻意的沉痛,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可那平穩的語調下,藏著一種久經官場的老辣。
他在用最克制的方式,把自己摘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