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老板椅上的身影幾乎隱于黑暗,窗外微弱的亮光探進房間,顯露那張一如既往的平靜的側臉,沒有一絲波瀾的黑眸看向手中。
書桌散落十幾枚黃銅子彈,修長手掌中抓著彈夾和子彈,一顆一顆壓入彈夾。
實話實說,這一幕讓楊春雪有點害怕。
并不是說變成鬼后就不會怕槍了——就像變成蛆也不代表你見著蛆就能不惡心一樣。
起碼對楊春雪而言,她碰到一位道士裝扮的人肯定會繞著走,碰到拿槍的人也一樣。
咔嚓——
楊春雪回神,看到陸離已經裝填好子彈。
……
深夜,十點。
雨幕下,一輛老式夏利從空曠公路行駛而過。
瓢潑雨水落在車身,啪啪細響催人入夢。落在車窗,留下曲折濕痕。
雨刷拂過,短暫清空車窗的模糊。
道路兩旁的防護林帶夜幕下扭曲猙獰,偶爾天空閃過一道電光,一閃而逝顯露后面的低矮建筑群。
十幾分鐘后,車停在一道鐵欄大門前。
慘白的閃電劃過,驟然亮起中,鐵門內一棟建筑顯出輪廓,短時間后重新蟄伏于黑暗。
“我們到了。”
陸離熄火,車內一靜,隨后便是套雨衣發出的嘩啦聲。
“有必要這么防雨嗎?”
楊春雪無言注視陸離套上雨衣,又取出一把透明雨傘。
“如果發生追逐戰,可以避免我的衣服被弄濕。”
“喂喂你居然會擔心衣服被弄濕而不是什么追逐戰……”楊春雪忍不住吐槽。
她認識陸離時間不長,還不像沈千那般可以無視陸離的各種操作。話說回來,即便是沈千有時候也無視不了。
“話說這么說的話,你感受到陰氣了?”
“還沒。”關上車燈,驟然黑暗中陸離推開車門,又打開手電。“不過成為鬼差后我上街都會碰上幾只打醬油的鬼,這里應該也不例外。”
嘩啦——
雨聲濕氣順著車門鉆進來。陸離“嘭”的一聲撐開雨傘,反手將門關上。
車內的楊春雪無奈聳肩,從車頂飄出,落在陸離身后幽幽跟隨。
與其他線索相比,西山私立高中的線索極為有限,甚至可能根本沒有可以推動進展的線索。
但陸離還是選擇來了。
原因很簡單,其他線索“拿遺像威脅水鬼”或是“拿水鬼的哥哥威脅水鬼”或多或少都算壞事。
孤零零的數目為三的陰德清楚告訴陸離——壞事做多的的確確會被秋后算賬。
只是是在死后。
打開后備箱取出鉗子,陸離來到學校大門前。
手指粗細的鐵鏈在兩扇欄柵門間纏繞一圈又一圈,手電光下浸水的鐵門反射回水光。
咔嚓——
掐斷早已生銹的鐵鏈,后者如蛇般成段滑落。金屬摩擦聲刺耳,在雨夜里傳不出太遠。
抬手推動大門,牙酸尖銳的挪動聲響起。
可容一人通過時陸離停下,手掌縮回寬大的雨衣袖子,抬腿邁入其中。
剛一踏入,陸離忽然感覺到什么,望向操場的不可視黑暗深處。
他產生被注視的感覺,一閃而逝。
沒有感知到陰氣,或許離的太遠,或許對方不是鬼。
“分頭行動。”
陸離忽然下達一句奇怪的指令。
楊春雪適時表達費解:“你應該知道,恐怖電影里的那些腦殘角色才會說這話吧?”
“你應該也知道,該怕的不是我。”陸離將手電別在胸口,一柄廚刀悄無聲息從袖口滑落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