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仁和醫院的燈光依舊亮著。
李二寶站在病房門口,隔著窗戶看著重癥室里昏迷不醒的阿彪。
病床上的人被各種儀器包圍著,面色蒼白,胸口微微起伏,鼻腔插著氧管,手臂上掛著點滴。
那張一向掛著吊兒郎當笑意的臉,如今卻沉沉靜靜,仿佛沉入無聲世界。
窗外的夜風,掀起他風衣的一角,卻沒有帶走他心頭的那一股沉悶。
阿彪是個嘴貧的人,平日里總是沒個正形,可李二寶清楚,在真正要出事的時候,阿彪從不含糊。
他不需要講太多大道理,一個眼神,一句“李生交代的”,就足以讓他赴湯蹈火。
腳步聲從走廊另一端傳來,一個中年男人快步走近,是和盛會的另一個骨干黑豹。
他一看到李二寶就立刻低聲喊:“李生!”
“帶了東西來?”
黑豹點頭,將一個小號的灰色手提包遞過來:“里面是彪哥這幾天整理的名單,還有一些倉線外聯點的草圖,他昨天才剛標記了一批新增位置,來不及錄入系統。”
李二寶接過,翻開袋口看了一眼,沒說話,便轉身走向旁邊空辦公室。
黑豹本想跟上,卻被他揮手攔住:“你們繼續盯著病房,有動靜馬上告訴我。”
進了辦公室,他拉開燈,靠在窗邊抽出資料。
這家醫院是郝天明的財產,一切都很安全。
第一頁是手繪地圖,畫得很草,卻極有方向感。
幾個點上標著紅圈,旁邊還密密麻麻寫著簡記碼。
他用手機拍了下來,傳給了一個加密通訊賬號,隨后把紙重新裝好,又鎖進抽屜。
坐下后,他靜靜地靠著椅背,指尖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擊。
這些點位,很眼熟。
阮華銘口中,提到的三年前那批忽然失聯的地下轉運點,有四個的最后調撥記錄,都指向了這片區域。
這些地方當時被定性為‘內部整合’,阮華銘說其實背后另有隱情。
李二寶曾根據阮華銘提供的線索和資料,追查南倉線殘留檔案時,發現這些點位雖然在正式記錄中被注銷,但地下路線圖卻仍保留標識。
他懷疑,這些地方用來隱藏一些‘被消失’的老員工或者特殊物資,專門避開常規監管與清算程序。
這些點位從未在任何官方資料中出現,卻一次次出現在他交叉比對過的多份舊圖里。
這些圖來自不同渠道,按理說不該有重合,但那些編號點卻一再出現。
那起事件當時被定性為“人員離職”,實則背后疑點重重。
李二寶一直懷疑,他們是被刻意隱藏的早期調撥人手,而這些位置就是“南倉隱線”的一部分。
倉線的問題,其實不止在賬冊。
而是有一些“人”與“貨”,從未出現在任何賬面,卻真實存在于那片灰區中。
李二寶閉了閉眼。
他腦中浮現出另一張臉,阮華銘。
那家伙嘴硬,但已經松口不少。
他告訴李二寶,南倉線不是一條路,是一張藏在地下的“關系網”。
藏著人、藏著貨,更藏著當年王遠東對整個東南亞地下勢力的滲透邏輯。
只要能掌握這個線,那么王遠東曾經做過什么,有什么計劃,包括國內和東南亞很多的事情,就能一如了然。
而今晚這一刀,可能會讓線索真正貫通。
病房門再次打開,黑豹匆匆進來,手里拿著一張紙條,神情凝重:
“李生,這是彪哥進去之前,特地交給阿文,讓他藏起來的,說萬一出事,就交給你。”
李二寶接過,攤開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幾字:
“第七點,重倉,不對。”
筆跡潦草,像是匆忙間寫下,卻分明標注了一處地圖上的編號點。
他腦中霎時泛起一股寒意。
那是靠近老港的一個廢棄船運調度點,十年前就被標記為報廢。
可越是沒人問津的地方,越容易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