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聽了張其金的話后,說道:“其實在我的心學理論中,我主張的是以真情行事,起而抗爭,難道張居正都忘記了嗎?抗爭的目的是要能夠擔負起以天下為己任的重任,而不是逞匹夫之勇,奮起一搏,改變局面。”
“導師是說到關鍵點上了,當時的張居正就是這樣想的。張居正想,只要徐階能夠敢于同嚴蒿抗爭,只要徐階招呼一聲,他張居正就一定會披星戴月而來,以死相報,這就是你所說的知而行的一種表現。”
張其金稍停了一下,繼而說道:“可是,后來很多史學家都認為,這是張居正要徐階干掉嚴嵩,大權獨攬,然后救濟天下。但這并不可靠,張居正對嚴嵩雖然少了很多好感,卻并無反感。他只是希望徐階能挺身而出,做一個天下矚目的合格的宰相。至于是否干掉嚴嵩,那要看形勢的發展。也許在張居正看來,只要徐階振臂一呼,說要干點實事,憑徐階的威望,天下人必會響應。到那時,嚴嵩就不得不退。”
王陽明聽了張其金的闡述后,他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地說道:“在我構建心學體系的過程中,其實我是堅決反對傲的,張居正的這種表現就是一種傲的體現。在我看來,說千罪百惡,皆從傲上來,如果一個人外貌不謙和,內心也絕未對任何人恭敬過。就像你一樣,如果你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傳奇人物,你就要造勢,這種勢就是要讓輿論滿足您,讓輿論把你塑造成一個傳奇人物。”
張其金思考了一下說道:“這就是導師和張居正的區別,比如就拿剿匪一事來說,您主張的是恩威并施,用良知感化土匪。而張居正主張的是,只要你一日為匪就終生是匪,對待匪徒,只有一個字:殺。”
“這說明在張居正的內心深處,他認為,所謂廉,就是不要做卑鄙的事,還要有一顆高尚的公心。所謂愛人,并非是用小恩小惠籠絡人心,而是有一種視人如己的恕心。能用人之長,恕人之短;用其剛正,恕其峭直;用其恢弘,恕其豪放;用其堅強,恕其拘執;用其明敏,恕其疏略;用其大節,恕其小疵。能夠有這種恕心,就不愁得不到真人才!”王陽明說道。
“導師,其實用人這門學問,眾說紛紜。與張居正同是帝王師級別的劉伯溫說,用人的前提是先為人才們創造一個清明的環境,正如磁石吸引鐵一樣。盡管您提倡知行合一,但您強調的是用人就要用那些肯自我約束的人,這個自我約束就是有勇氣致良知。”
“還要一點你沒有出來,這點正是靠意志征服世界的天驕成吉思汗所說的,用人就是要用那些意志力頑強的人。”王陽明說道。
張其金此時的內心有些振憾,他就說道:“正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無論是劉伯溫、成吉思汗,還是張居正,都靠善用人的藝術,博取了一片屬于他們自己的天空。就像張居正,對違法亂紀的官員,他從不手軟。因為他知道,制定法律就要執行,倘若有人違法未受到懲處,那他的政策、法律將是一紙空文,受人恥笑。”
張居正不但對違法的普通官員施以正義之手,即使是功勛卓著、不可一世的封疆大吏,張居正也會把正義之劍放到他的脖子上。第八代黔國公沐朝弼的結局就是最好的佐證。
沐朝弼是明帝國開國名將、朱元璋的義子沐英的第八世孫。
沐家世代鎮守云南,是中央政府和百姓眼中的云南王。
沐朝弼很能打,為中央政府穩定南方做出過卓越貢獻,但此人的個人道德水準實在令人作嘔。首先他是個不孝子,對母親非打即罵;另外有亂倫之罪,奸污了嫂子,奪了兄弟的財產。更要命的是,他私藏叛賊,中央政府受到舉報后,派人來查,他居然動用軍隊向特派員示威,還違反王爺守則,用調兵符擅自調動軍隊。
中央政府對他的忍耐已到極限,紛紛請求朱翊鈞嚴厲懲處沐朝弼。
朱翊鈞聽說家族中出了這么個混賬玩意兒,大怒若狂,要張居正擬旨,取消沐朝弼的爵位,押到京城等候發落。
張居正當時考慮到利害關系,就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