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衙已被層層控制了起來,超過兩層的建筑均由禁軍牢牢占據制高點,府中官吏均被堵在房中,門口有禁軍把守,院子中來回巡視的身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正是天子親衛錦衣衛。
花廳,萬自約和程介從地上爬起來,恭謹地在下垂首坐了,萬歷的心情看起來不錯,笑呵呵地看著兩名官員:“朕今日不請自來,沒打擾二位公事吧?”
萬自約忙站起身回道:“不打擾不打擾。”他雖為順天府首牧,可在天子腳下分量著實不高,鮮少有直面皇帝的機會,這一次皇帝來的突然,他不知是福是禍,心下不免惴惴,程介一個小小推官,更是驚得兩股戰戰,強自鎮定。
門外腳步聲響起,董心五領著谷雨匆匆而來,門口錦衣衛攔道:“來人通名。”
董心五施禮道:“在下順天府衙快班捕頭董心五,率小徒谷雨奉命覲見。”
陳矩在香爐峰上見過谷雨和董心五,將拂塵一抖揚聲道:“陳將軍,放兩人進來吧。”
董心五和谷雨低著頭邁過門檻,緊走兩步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萬歷道:“抬起頭來,”他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兩人,目光定格在董心五身上。董心五膚色黝黑粗糲,身材干瘦衣著寒酸,他上下打量著董心五。
董心五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方才李清急匆匆來報,皇上指名道姓要見兩人,董心五下意識地看向谷雨,他知道這個小徒弟外表靦腆,平常說起話來溫溫吞吞,但真若是碰到事了那是連天都敢捅破的,但見谷雨也是一臉茫然,便知道茬子不是出在他身上,這樣一來反而更加忐忑。
谷雨卻看著萬歷背后的男子出了神,那人是田豆豆。兩人雖有過數面之緣,但每次都是事態緊急擦肩而過,如今見萬歷身邊僅他一人扈從,便知道必然是萬歷傾心信賴之人。田豆豆也正打量著他,兩人視線交匯,田豆豆忽然做了個鬼臉,谷雨臉一紅慌忙低下了頭。
短暫的安靜過后,萬歷忽地笑道:“五爺夜不眠,小鬼繞道走——說的就是董捕頭吧?”
董心五慌忙回稟道:“草民家中排行老五,那句話卻是坊間戲謔之言,當不得真的。”
萬歷卻道:“你的名號在京城中威名赫赫,關于你破獲的那些奇案坊間流傳甚廣,朕雖在宮中,卻也是如雷貫耳。”
董心五忙道:“陛下謬贊,心五惶恐。”
萬歷正色道:“董捕頭,你幫朕守了二十多年的城,如此朕才能高枕無憂,百姓安居樂業,你居功至偉!”
董心五心中一暖,向上叩首:“草民分內之事。”
一個人,一座城,二十年,谷雨側過臉看著自己的師傅,一股驕傲油然而生,同時內心中什么東西正在破殼而生,說不清那是什么,似乎只是一個念頭,并不清晰卻烘烤得人內心炙熱。
“谷雨?”萬歷轉向谷雨。
谷雨沒想到皇上也知道他的名字,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啊?”了一聲,萬自約和程介登時嚇得臉都白了,谷雨反應過來,連忙叩首道:“草民谷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歷笑了:“你救了我兩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