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沒有回答她,指了指貨艙,在王詩涵的攙扶下走了進去。
谷雨再也堅持不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嘴巴大張吐出一口血來,王詩涵大驚失色:“谷雨,谷雨,你怎地了,別嚇我...”
谷雨擺了擺手,爬起身來,靠著貨箱坐了,王詩涵左右環視,站起身來走到墻邊,點燃氣死風燈,昏黃的光線下,谷雨渾身傷痕累累,濕透的衣裳血跡斑斑,他渾身濕漉漉的,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
王詩涵將外衣脫下,跪在谷雨一旁,從他袖中翻出短刀,將外衣劈成布條,又將他上衣脫下,露出赤裸的上身,舊傷未愈,又增新傷,身上幾無一塊完整的好肉,王詩涵鼻頭一酸,落下淚來。
谷雨胸腹間排山倒海,喉頭發甜,強自壓抑下嘔吐的沖動,同時腦袋傳來一陣陣眩暈,這是個危險的訊號,他緊咬牙關,指甲掐進肉里,借此換來清醒。
王詩涵將布條纏在他傷處,谷雨打了個激靈,五官因為疼痛變得扭曲。
四下里只有水流的聲音,船只的搖晃,船艙中昏黃的光線,自甲板打橫而過的夜風,每一個細節都令谷雨感到熟悉,不遠的過去他也經歷過這一幕,他想起了那個坐在他身邊的女孩,那個陪伴自己一路同行的女孩,今日一次次命懸一線的遭遇讓他漸漸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王詩涵的指肚在谷雨的肌膚輕輕摩挲著:“你不該回來救我的。”
谷雨勉強笑了笑:“即便是只小貓或者小狗,我都不會置之不理的。”
王詩涵目光幽幽地看著谷雨:“如果我們兩個只能活一個,我愿那個人是你。”
谷雨從她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濃烈的情緒,他輕咳一聲,正色道:“詩涵,我有喜歡的人了。”
王詩涵的手攸地停下,呆呆地看著谷雨。
谷雨被她一雙明亮的眼睛盯得頭皮發麻,避開了她的目光,王詩涵緩緩放下手:“她是誰?”盡管裝得平淡,但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的內心。
谷雨道:“東壁堂的郎中,她叫夏姜。”
“夏姜...”王詩涵默默地念著,胸前起伏:“她好看嗎?”
谷雨的腦海中出現了夏姜的身影,咧嘴一笑:“好看極了。”
“啪!”
王詩涵揚手給了谷雨一記耳光。
谷雨被打懵了,愣愣地看著王詩涵,王詩涵淡淡地道:“上船之前,你曾打過我一記耳光,這一下算是還你的。”
“倒也公平。”那時王詩涵如丟了魂,谷雨不得以給了她一記耳光,雖是無奈之舉,如今人家還回來,卻也無可厚非,谷雨笑了笑:“咱們算是扯平了。”
王詩涵扭過了頭,不知為何感到一絲委屈,淚水順著腮邊流下。
谷雨咧咧嘴,想安慰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王詩涵扭過臉:“你別自作多情,我...我是心傷牡丹之死,說到底她...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子。”
“宏達被趕出家門,她能義無反顧地肩負起家姐的重擔,她很了不起。”谷雨嘆了口氣:“至于她淪落為娼妓,那畢竟是她的選擇,我們無權評判。”
王詩涵回想到那間昏暗的房間,仍有些不自在:“孤苦無依生活在那種環境下,將宏達撫養長大,若換作是我,必定不會有她那樣的勇氣。可她最終卻為了區區二十兩出賣了我們,人性怎會復雜如此?”
谷雨淡淡地看她一眼:“二十兩很少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