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尷尬地道:“讓你和他失望了。”
百合莞爾一笑,明媚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幫趙先生尋找小草,但既然咱們擁有相同的目標,那你就不該阻攔我離開。”魏強一伙人對趙先生唯命是從,而谷雨與他們不同,百合決定開誠布公。
谷雨想了想:“你擔心小草?”
“你做了父親就會知道這種心情,”百合臉色沉靜,谷雨的回答讓她看到了希望:“小草是個跳脫的性子,雖然有三分小聰明,但是遇到真正的危險怕是應付不來,她在路上耽擱越久越是危險,我見不到她又如何放得下心,魏強和楊大海關心的僅僅是趙先生交代的任務,小草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對他們而言不過是任務失敗,對我卻是...”
谷雨砸吧砸吧嘴:“你與趙先生不是夫妻嗎,怎的如此生分?”
百合一怔,對于谷雨的疑問她沒有絲毫準備,慘然一笑:“當初我和他在青樓相遇,他是意氣風發的生意人,我是萬人矚目的花魁娘子,如果他為我贖身,我嫁作商人婦,或許也是一種美好的結局。不過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他表面是江浙的生意人,實則關白派往大明負責情治的細作,我嘛...”說到此處聲音小了下去:“我母親原本生活在嘉興縣一個漁村,那里時常遭受倭寇襲擾,我母親還未出閣,便被一名見色起意的倭賊污了身子,這才生下了我。”
谷雨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百合,百合緩了緩又道:“我母親不忍害了我性命,生產不久后便瞞著家人偷偷將我送了出來。此后顛沛流離,誤入紅塵。正因為有這樣的身份,趙先生將我當做同鄉人,與我感情與日俱增,情到濃時便將真實身份據實以告。”
谷雨艱難地開口:“他對你如此信任,為何不為你贖身,要你和小草兩人在怡香苑那樣的地方待了這些年?”
百合苦笑道:“他為了接近官面上的人,命我以姿色相誘,借此籠絡人心,編織關系網,官大的便權財合作,郁郁不得志的就為人家跑官,縱使鋼筋鐵骨的人,在他的金錢與美色誘惑下,也少有逃脫得了他精心算計的。他對我確有真情,卻也將我視為延攬他人的工具,我該如何稱呼他?愛人嗎?還是同僚?怕是只有一句趙先生最為合適了。”
谷雨這才明白兩人的關系,安慰道:“眼下他的人馬被官府追索,這般兇險的局面下還能騰出人手安排你們母女撤離,可見對你們是真情實意的。”
百合嗤地一聲笑了出來:“他對我確有幾分真情,但若不是我執意要求,小草恐怕就要留在怡香苑了。”
谷雨愣住了:“這...這是為何?”
百合面帶凄涼,緩緩開口:“我在青樓中陪了許多人,那些人衣冠楚楚,私下里玩的手段卻不及畜生,直到有一日我懷了身孕,趙先生竟無法分辨出這孩子究竟是他的,還是那些人的。”
谷雨腦袋嗡了一聲,定定地看著百合,百合緊緊地抓住樹干,嘶聲道:“不過他城府極深,將這筆糊涂賬痛快地認了,從此小草便是他的親生骨頭,至于他心中如何想,那就只有老天知道了。我從青樓中離開,躲在鄉下生了小草,不久便被他再次派到怡香苑。金屋藏嬌的我聽過,將妻女藏在青樓的,你之前可曾聽過?”
谷雨艱難地搖了搖頭,百合道:“那是因為我仍然需要為趙先生收集消息,一些在京城中掌握實權的人物他不放心交給別人,還是要由我親自出馬的。人道是百合姑娘是個清倌人,卻不知私下里仍舊是個予取予求的蕩婦。”
她的話說完,谷雨很久沒有反應過來,好似傻了一般,百合調整著情緒:“小谷捕頭,我與你說這些,只是想要告訴你小草是我的命根子,也只有我才會真心實意顧全她的性命,我聽過你的很多故事,知道你并非冷酷無情之人,我作為母親求求你,你能幫幫我嗎?”話音未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流下來。
“使不得。”谷雨連忙上前攙扶,百合反手抓住他的衣袖,淚水漣漣地道:“你能幫幫我嗎?”
“他不能!”
回答她的聲音來自谷雨的身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