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剛散,甘露殿內的檀香便繞著御案纏了滿室。
李世民握著朱筆批閱奏折,案頭堆積的奏章還沒批到半數,內侍陳文便輕步進來稟報:“陛下,長孫司空求見。”
不一會兒,長孫無忌身著緋色朝服走進來,朝服下擺掃過金磚地面,沒發出半分聲響。
他躬身行禮,起身時目光落在御案上的奏折上,語氣凝重得像壓了鉛:“陛下,臣有一事需稟明,此事,事關東宮安危。”
李世民放下朱筆,抬眼看向他最信任的臣子,嘴角牽起一絲淺淡的笑意,語氣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鄭重:“輔機但說無妨。”
“臣近日聽聞,太子在東宮養了個名叫稱心的侍從。”
長孫無忌垂手而立,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要融進殿內的檀香里,“可此人并未凈身,是個健全男子,還在東宮住了數月之久。”
他頓了頓,見李世民眉頭微蹙,又繼續道:“更令人憂心的是,這稱心并非安分之人,數次犯錯,太子卻始終寬容,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東宮乃儲君之地,如此縱容一個外男,實在不合規矩,長此以往,恐生變數啊。”
李世民臉色沉了幾分,眼底的笑意瞬間散去:“你是說,他們之間有越軌之事?”
他深知東宮規矩森嚴,一個未凈身的男子能在東宮常住,本身就是樁怪事,更何況太子還對其格外寬容。
“臣派人暗中查探了多日,暫未抓到實質性證據。”
長孫無忌語氣里多了幾分急切,往前半步,聲音卻依舊壓得低,“但防患于未然,此等隱患絕不能留。臣以為,要么將稱心處死,永絕后患;即便從輕,也該將他逐出皇宮,斷了他與東宮的所有聯系。”
李世民沉默了良久,長孫無忌是他最信任的人,向來謀事周全,這番話絕非無的放矢。
他想起平日里李承乾看似沉穩,卻總在小事上透著叛逆,加上他從前確實犯過這樣的事。
心頭的疑慮像潮水般漫上來,他終是開口:“傳朕旨意,即刻將稱心拿下,關入掖庭獄審問,務必查清楚他與太子的關系。”
然而,幾番審訊下來,稱心卻始終咬著一句話:“臣乃太樂署令,不過是奉職在東宮教樂舞,從未做過逾矩之事。”
審案官員翻遍了東宮的記錄,也沒查出半分破綻。
李世民本就因長孫無忌的話心存芥蒂,見審不出結果,更是怒火中燒。
他當即下令:“不必審了,把他關在掖庭獄里,先晾著!”
他并非真的想處置稱心,不過是想借這件事,看看李承乾的反應。
若太子與稱心真的清白,縱使會來求情,也不會過于懇切;若他們之間有不尋常的關系,太子的反應必然是急不可耐。
可接連幾日過去,東宮那邊竟始終風平浪靜。
李承乾依舊每日按時學文習武,仿佛稱心被抓之事,與他毫無關聯,連一句求情的話都沒遞到甘露殿。
這份反常的平靜,比太子哭鬧著求情更讓李世民心疑,就算是東宮最平常的小黃門被關押了,他也該過問一下吧?
他這個態度,難道是怕自己懷疑他,故意裝作跟稱心撇清關系?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指節叩了叩御案,對侍立在旁的內侍吩咐道:“傳太子李承乾,即刻到甘露殿見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