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的田地已經解凍,耕牛們拖拽著犁頭在田地里切出一道道筆直的犁溝,再把沉睡了一冬的土地翻開。
今年,很多萬年縣的農夫們顯得比任何一年都來的悠閑,因為這一季的收成他們從官府手中領到了,現在,就是按部就班地干活就是了。
只是趕著耕牛進城,去那些皇家暫時用不到的工地耕種,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新的體驗。
今年進城的農夫很多,不僅僅有萬年縣的,也有不少人來自長安縣。
自從安業坊的房子開始有條不
紊地建設之后,劉仁軌身上掃雪縣令的名聲,就變成了救命縣令。
確實是救命縣令,如果不是劉仁軌下令騰出縣衙的房子讓那些沒有房子的百姓過冬,長安縣去年冬天肯定會多出來不少被凍死的人。
農夫們進城的時候,云初跟劉仁軌卻騎著馬出城了。
跟云初對曲江里的看法不同,劉仁軌對于曲江里冒著濃煙的七口磚窯極為羨慕,對于摞在平地上陰干的無數磚坯極為羨慕,對于從冷卻窯里拉出來的一車車青磚極為羨慕。
他甚至攤開雙手,接住從空中落下的煤灰,看著也極為羨慕。
在以前那個時代里,會遭到上官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的事情,在劉仁軌這里,就成了幸福的標志。
“這是真的好啊”
劉仁軌瞅著云初,老臉上的皺紋似乎都笑得綻開了。
云初得意地拿起一塊磚頭對劉仁軌道“縣尊,以前這個世上沒有這塊磚,現在有了這塊磚,是不是就可以說是這些窯工們創造出來了一塊磚的財富呢”
劉仁軌也拿起一塊磚,用馬鞭頭子上的鐵箍敲擊一下青磚,聽著青磚發出來的略顯沉悶的聲音,笑道“果然如此。”
云初又指著曲江里正在修建的一些高大房子道“再過四個月,這里的造紙作坊就要成型了,以后,這里出來的紙張,全部用于供應胡人客商,不對內銷售。”
劉仁軌不解地道“為何不對內銷售呢難道說那些胡人出的價錢高嗎”
云初點點頭道“有這方面的考慮,不過更多的是為大唐別的造紙作坊考慮。”
劉仁軌道“為他們考慮,這是為何呢”
云初指著還在建設中的造紙作坊道“一旦這里開工,每日造出來的紙張為普通造紙作坊產量的十倍以上。
這樣一來,這里造出來一張紙的成本,就比別處造紙作坊低得多,如果全部進入市場,就會迅速地摧垮,別處的造紙作坊,會讓那些人沒飯吃的。
所以,這里的紙張只對外,不對內,我能多賺一些,那些造紙作坊也能多活一段時間。”
劉仁軌道“難道就不能降價嗎這樣對于用紙的人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對那些依靠造紙謀生的人來說,卻一點都不好,在咱們大唐,讀書人并非是優先照顧的對象,而農夫,工匠們的肚子,才是應該優先照顧的對象。
在這個世上,讀書人總能比農夫,工匠們活得輕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