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你可知我兒在哪?我兒叫楚澤,曾經被您夸贊過的!”
“李將軍,我夫君叫武凱!他可是跟著你一道回來了?”
……
“李將軍,我兄長他,他可有全尸?”少年眼眶紅紅的,眼神絕望。
他別的不作求,只求兄長留個全尸:“將軍,您可否告知我戰場在哪?我和家人們去接兄長歸家,保證不勞煩將軍!”
一句句話語,好似尖銳的刀,毫不留情地扎進李金的胸腔。
李金的每一次呼吸,都刺痛著心臟,提醒著他,當日那如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
李金閉上眼睛,堅挺的脊背竟佝僂了幾分,他像被戳破的皮球似的,無力道。
“我也找不到他們的尸首。一旦被大炮砸中,不是四分五裂,就是化作一團血霧。”
眾人心神劇烈,云州大炮當真恐怖如斯?
少年郎雙眼含淚:“當真如此?”
“絕無虛言。我身后的一千兒郎皆可作證。”
少年郎不死心道:“我兄長日日苦練,力大如牛,也不能敵?”
李金勾起嘴角苦笑:“人與云州大炮的差距,如砂礫比之高山,如水滴比之汪洋,如凡人比之神仙。如何能敵?”
眾人惶惶然,傷心悲憤之余,不知是誰,輕聲問道。
“若云國公南下,京都巍峨的城墻可否擋住云州大炮?”
李金抱住頭,他知道自己的軍旅生涯完了。
哪怕官家不致罪于他,他也知道自己再也提不起勇氣上戰場。
他所學的一切,如何排列軍陣,如何進攻防守,在云州大炮在戰場上大顯神威的那一刻起,就被一場大火,燃燒殆盡。
李金不知該如何遏制云州大炮,不知在那樣猛烈的炮火下該采取何種應對。
更可怕的是,他在懼怕云州大炮!
李金沉默地走出人群,他要向陛下,向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匯報戰況。
坊間,提到云州大炮的那期《云州周報》,重新被翻了出來,不少人花高價購買。
“我大侄子回來后,哭著喊著不肯去京都大營。”說話之人眼神里流露出不落忍。
“當初,我姐夫花了好些錢,走通許多關系才把他塞進去。結果只是去打了一場仗,我大侄子就被大炮嚇慘了。”
他的友人嘆息連連:“你姐夫同意了?”
“同意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他寧可上吊,也不肯去大營。還能怎么辦?”
友人勸慰道:“這已經很好了。我最近聽聞,不少回來的士兵,日日夢魘,不少人狀若癲狂。”
鄰桌的茶客心有戚戚然:“瘋了也不奇怪。可憐那些好兒郎,身死他鄉,叫家人們肝腸寸斷。唉,柳家小郎君準備北上,去找他兄長的尸身。”
另一桌貌似行商打扮的客人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開口道:“你若是認識那位柳家小郎君,還是勸他不要去了,白費功夫不說,怕是會被嚇到。”
“此話何解?”
“唉,我有一朋友,剛從廣德府那邊回來。聽聞,玄真縣縣城前的土猩紅一片,全是戰死士卒的血肉所化,扣都扣不下來了。”
聽完描述后,茶樓一片死寂。
良久后,才有人抽著冷氣道:“云州大炮太毒了,有傷天和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