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孝之等人來到定好的包間坐下。
包間窗戶打開著,可以看見樊樓里的熱鬧。
飯菜還沒上來,果然就有熱鬧可瞧。
“孝之,看見沒?那位是睦州提舉常平使,他身旁的是睦州轉運使。”
好友用胳膊肘碰碰韋孝之,示意他看外面。
那兩人并沒有穿官服戴官帽,而是穿著一身常服,在那里舉杯推盞,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
其他人為韋孝之解惑:“睦州發生叛亂,聽說領頭的人叫方臘,叛軍里全是農民和小手工業者。”
“這兩人也是個廢物,被小小的農民軍嚇破膽,聽說叛軍要來,他倆竟然提前跑了。”
有人反駁:“我看這次的叛軍,和以前的小打小鬧不一樣。他們在清溪縣全殲五千大周軍隊。”
“唉,我們花了那么些錢財,養那么多兵,不堪重用!被韃子摁著打,被顧南夕摁著打,現在連小小的起義軍也敢挑釁我們!”
“云國公沒反叛的那個幾年,大周境內還是很太平的。”
包間為之一靜。
隨即有人轉移話題道:“不提那事。你們猜,這兩位大人在干啥?”
韋孝之:“還能干嘛?肯定是想走門路,保住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唄。”
“不愧是孝之,你答對了!他們原本想去找佟太師,卻吃了個閉門羹。轉而去找李閣老,瞧現在這情景里,閣樓應該是接下此事。”
韋孝之眼神微冷,這樣瀆職的官員,居然能讓他們在京都四處活動,本身就是對大周朝廷的一種諷刺。
韋孝之:“睦州沒了,杭州造船廠呢?”
“早成空殼了!官家缺錢的緊,派去杭州造船廠的人,趁著孫娘子不在,把造船廠掏空了。聽說船廠里的技術人員,全被泉州那頭挖走。”
“可惜了,杭州造船廠本有希望超過泉州的。”
韋孝之微不可聞地嘆氣。
左掏一個窟窿,右掏一個窟窿,最后整個大周到處都是窟窿。
家底子再厚,也經不住這么造啊。
八卦一番后,眾人又問起微笑時在云州的見聞。
“什么?!原來你寫的《北上見聞錄》竟然是真的,不是被脅迫的?”
“我一直以為,你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才寫出一份《北上見聞錄》。”
“若北面真如您所說,發展潛力不可估量!”
韋孝之的朋友都不是酒囊飯蛋,個個都是有真才實學的。
他們自然能看出一個吏治清明,政令通達,從上至下,萬眾一心的政權,有多么恐怖!
尤其是他們有兵有糧,有地盤,唯一欠缺的就是人口。
一個留著山羊胡須的青袍郎君,愣愣的:“我一直以為民眾愚昧,不能與之語。為何北面的百姓卻像脫胎換骨一般?”
有時候比起來,就不像是一個人種。
他曾經接觸過最底層的百姓,給他留下來的印象就是理解能力低下,不會算數,滿腦子都是吃喝,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
等若是餓極了,給他們一張餅,就能讓他們去做任何違法犯紀的事,哪怕是要他們的命也行。
韋孝之喝了一杯酒:“古語有云,倉稟足而知禮儀。他們連肚子都填不飽,活著就耗盡他們的全部力氣,哪有精力去講大義?”
“你們看著他們可憐可恨,殊不知,你若換成他們,你會更加可恨。”
曹平:“這就是佛教為何如此受追捧。苦此生,修來世,來世投個好胎。”
話題太過沉重,不適合今日的接風宴。
眾人換了個輕松的話題,愉快的度過了一晚。
次日,韋孝之整理好衣衫,在心中打了四五遍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