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怕傷了蘇玄明的心。
不說實話,小南夕還在床上躺著呢。
他斟酌半響,點點頭:“你娘失不失望,我不知道。但你確實是做錯了。”
“義祖,教我。”
蘇玄明鼻尖紅紅的,眼淚汪汪,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崔三論愁得直撓頭,這咋教啊?政治生物,講究的是悟性。
“唉,楊瀾派人去找你的時候,你是不是信了他的話?”
蘇玄明猶豫地點點頭:“信了八成。”
“你是不是打算救下楊瀾?”
蘇玄明:“畢竟沒有犯什么大錯,楊瀾也是一名悍將,為我們出力頗多。”
“唉。”崔三論真無奈,他欣賞蘇玄明的純善,但是,想當皇帝,最不該有的一個品格就是純善。
崔三論:“楊瀾打著你的旗號在外邊轉悠,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他也沒做什么,只是吹吹牛逼而已。”
崔三論長吸一口氣,真心告誡:“大郎,君王和臣子之間,都是在彼此試探。君王進一步,臣子就退一步。臣子進一步,君王就退一步。”
“今日他只是吹噓吹噓,你怎么能保證,日后他不會打著你的名義,去做違法的事?”
蘇玄明當然不敢保證:“到那時候我再秉公辦理。”
崔三論冷冷道:“可到那時,你在別人眼里,你和他是一體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授意的。你殺了他,別人會覺得你過河拆橋。”
“啊?怎么會?”
蘇玄明茫然。
崔三論把里面的彎彎繞繞揉碎了,掰開了,恨不得喂到蘇玄明嘴里:“今日之事,你本可以有兩個處理方式。第一種就是像你阿娘做的那樣,以馭不嚴的罪名,挨板子。”
“這樣做,不管你保不保得下楊瀾,其他人都沒話說。”
“你若想徹底收攏楊瀾的心,就在他被判罰之時站出來,替他分擔一部分罪責。哪怕你被判了四年,你阿娘難不成會真的關你四年?”
崔三論沒說出口的是,一旦蘇玄明主動站出來請罪,肯定會有很多人求情,甚至苦主簪花娘也會放棄控訴。
蘇玄明大概率能全身而退。
蘇玄明受教了:“第二種呢?”
“先下手為強。”
是解決苦主簪花娘,還是解決楊瀾,都可以。
只要這個案子不存在,蘇玄明就不會被牽扯其中。
蘇玄明聽懂了,他不會選擇第二種,但他也沒有做到第一種。
他的臉火辣辣的,嗓子干澀不已:“阿娘是替我挨的板子吧。”
云國公自己承認馭下不嚴了,誰還會那么沒眼色,攀扯到蘇玄明身上?
崔三論拍拍蘇玄明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大郎,你該長大了。有些責任,你該扛起來了。”
“我不想……”
崔三論攔住他的話頭:“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你阿娘的抱負太大,想做的事情太多,不是我們這一代人就能完成的。這需要兩代,三代,甚至四代五代人的努力。”
“五代人啊,數百年的穩定和意志的傳承。除了血緣關系,還有什么能做到?”
說完這番話,崔三論顫顫巍巍地離開。在朦朧的月光下,他的身影顯得如此瘦削,仿佛隨時都能乘風而去。
玉郎站在走廊陰影處,靠著柱子,冷冷瞧著院子里的蘇玄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