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村。
凌晨四點五十分,院子右側雞窩里養的公雞準時發出高亢的雞啼聲。
一墻之隔的小房間里,言予希被驚醒,她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皺了皺眉,把身上的被子攏得更緊。
過了一分鐘,緊挨著床的墻傳來敲擊聲。
言予希不想理會,但敲擊聲越來越快,越來越重,吵得她根本就無法入睡。
最后她只能煩躁地掀開被子,下床時踢到床底下堆放的一個鐵盆,她窩火地一腳把鐵盆踹飛。
鐵盆飛出去兩米,落在地上,在靜謐的晨光中發出一聲刺耳的“當啷”聲。
隔壁立刻傳來許英霞的怒罵聲:“小婊子你要死啊!一大早發什么騷!”
回答她的是言予希出門后,用力把門甩上的動靜。
走出屋子,言予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時近深秋,這個季節放在云城,氣溫微涼,馬路兩邊的銀杏染成金黃,一場秋風吹過,銀杏葉簌簌而下,鋪散開一地秋色,別提多有詩意和氛圍感了。
但放在這個窮苦的小山村里,已經冷到張嘴會呵出白氣,露天放一夜的水缸上面結了一層薄冰。
言予希蹲在院子里的水龍頭下,就著冷得她牙齒打顫的水洗漱。
剛洗完臉,一陣冷風吹過,她感受著臉上的水迅速被吹干,皮膚變得緊繃,干癢,甚至是隱隱作痛。
言予希摸了摸自己變得粗糙的臉,再次萌生了想要買一瓶滋潤霜的念頭。
但摸了摸胸口藏在內衣里僅剩的一百塊錢,這是她逃命的資本,不能花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
打消了這個念頭,言予希走進廚房,開始生火做飯。
這是她來到向家村的第五個月。
當初和楚慧安決裂,被趕出言家,除了身上穿的那身衣服和揣在兜里的五百塊錢現金,她連手機都無法帶走。
被許英霞拖出別墅區,言予希本來不打算跟她走,但她舉目無親,在這個城市所有的“人脈”都依靠言奕和楚慧安而生。
當她的身份不再是言家的女兒,“人脈”也就不存在了。
五百塊錢無法讓她在云城生存下去。
如果她堅持留在這里,“女孩”“十三歲”“小有姿色”,隨便拎出一點都足夠她被心懷不軌的人盯上,把她嚼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言予希抱著把向家村當成過渡點的心思,不情不愿地跟著許英霞回了家。
許英霞從大城市帶回來一個又白又好看的閨女——這件事在向家村傳得沸沸揚揚,有兩三天的時間,“路過”許英霞家的村民一撥又一撥。
言予希初來乍到,雖然用不慣農村里低頭能看見蛆的旱廁,接受不了用彩色篷布圍起來的簡陋浴室,更嫌棄許英霞四五天才洗一次澡的習慣,但一開始,許英霞確實是慣著她的。
每天早上給她煮雞蛋,餐桌上的肉菜緊著她吃,每天給她燒水洗澡,知道她吃不慣這里的東西,還特意搭了兩三個小時車去鎮上趕集,扛了兩箱牛奶回來給她補充營養。
雖然向家又窮又破,但許英霞的遷就討好是言予希在言家沒享受過的,那段時間她自我安慰般想,在向家待著也還湊合。
言予希打算在向家村待到十六歲,讀完初中出去工作。
就算言家不要她,在這個遍地都是機會的時代,她有信心能憑自己的本事過上好日子。
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把親生女兒領回家的新鮮感淡去,許英霞開始挑剔言予希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