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老軍爺還沒了雙腿,下了衙門的騾車后,被他的孫輩們攙扶著,放在一塊木板上,又用繩子把他綁在木板上后,孫輩們在前頭拉著他走。
嘩啦嘩啦的,每拖行半米,木板底部就被磨損一些。
而他還是北雄府的,從北雄府拖行到東明府寶福縣,不知道磨壞了多少塊木板。
尖酸刻薄摳門如秦六婆,見狀都沉默了。
但她向來屬于不懂就問類型,是問:“你這腿是在營時傷的?那應該有賠償銀子啊,回鄉也有優待啊,日子咋過成這樣?被老家的惡霸給害了?要是你們占理的話,可以去御林軍的王百戶或者齊天使告狀,求他們做主啊。”
真,看熱鬧不嫌事大。
井老頭急忙揮著滿是厚繭子的手,解釋道:“沒有沒有,我家在北雄府觀玉縣老家沒有官司、沒有冤情,是我的兩兒子一孫都因徭役被傷,為救治他們,傾盡家中銀錢,賣田賣地后,日子實在沒法再過下去,聽聞秦老大人被冊封,這才來投奔,為孫兒孫女們求個生機。”
其實井家在老家,也是有冤屈的。
這個冤屈就是當地娼樓見他沒了頂門的兒子,又沒了田地,是看上他兩個孫女,謀劃著設計他賣孫女。
井老頭從熟人那里得知后,深知在老家是過不下去了,一咬牙,賣了老屋,拿上兵甲片,帶著孫輩們來了東明府。
想著要是秦家不收他們,那就直接去天芒府,讓孫兒入了軍戶……總之他老井頭只要活著,就不能看著自家孫女被人算計著去做娼婦!
這事兒,他也跟秦爺爺交代了,但他明確說了不想追究,只想趁著自己還活著,助孫輩們在此地安家。
“天爺誒,兩兒一孫都因著服徭役沒了?你們北雄府的徭役這么重!”秦六婆驚呼。
秦爺爺臉色一沉,看向沉浸式八卦的秦老六:“六堂弟,看來你家又想被扣錢。”
秦老六一個激靈,立馬罵秦六婆:“死老婆子,徭役的事兒是你能說的?趕緊閉嘴吧,不然你就用自己的私房錢填補被扣分紅的虧空!”
雖說徭役猛于虎,但陛下對咱們逃荒災民還是挺不錯的,起碼免了災民五年的徭役。
對于接受災民落戶的地方,在抽調徭役時,也被故意沒抽調。
所以這三年,寶福縣才沒聽說有村民因服徭役而死。
否則又要接收災民,還得服徭役,本地人會更恨落戶災民。
而秦六婆已經躲到秦老六身后去,裝無事發生。
井老頭等一百八十三名來投奔的老軍爺及其家眷,皆忐忑不安的低頭看著草鞋。
他們不敢看秦爺爺。
秦爺爺已經幫他們很多,再可憐巴巴的看,有故意賣慘求資助的嫌疑。
秦爺爺也有些為難,擔心家里人怨他。
可他不得去跟把情況說秦奶奶。
“諸位老兄弟,你們先在這里等等,我家去一趟再出來安置你們。”秦爺爺又對韓師爺他們道:“韓師爺、盧小子、沈書吏、龔總旗,拿上名冊,跟我家去一趟。”
至于老軍爺們,有陳小旗領兵看著。
秦奶奶就躲在人群里看情況,見狀,急忙抄近路,先溜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