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輝拍著大腿說道:“確實值得高興,我們在談韋兄的新作呢!”
韋巨源面色微沉,他也在腦海里細細思量,最近自己所作詩文不少,只是大多都在自娛自樂,難登大雅之堂,最后的一次當眾作詩是在今年重陽登高時的聚會上,那時他思如泉涌,一首《登高遠望》,贏得了不少喝彩聲,他也將之編入自己的精選詩集之中,以待流傳后世。
“不知何處令人高興?”
他很是不悅,《登高遠望》可是他最為鐘愛的作品之一。
宇文解接話道:“當然是為韋兄的才情所傾倒。”
他有模有樣的起身,抬手吟誦道:“神清氣爽一坨屎……噗嗤,哈哈……”
他捧腹而笑,腰都直不起來了。
柳輝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拍打著案幾,嘴里大叫:“好詩,好詩。”
韋巨源看著上首陰萱,美人兒眼中透著幾分厭惡,嘴角卻不自覺微翹,登時氣急敗壞道:“休要胡言,這何曾是我所作?”
一直看戲的賀蘭敏之問道:“既不是郎君所作,郎君何故再三宣揚?”
“就是就是!”宇文解從懷中拿出一本詩集,說道:“這本詩集寫的清楚,就是韋兄所作,伱也無須否認,其實,這詩,還不錯。適合出恭如廁時拜讀……”
他說著將手中的詩集丟給了韋巨源。
韋巨源一看,確是一本《盛唐體集選》。
他迫不及待的打開,第一篇第一首正是陳青兕的《黃鶴樓》。
陳青兕現在流傳的詩文不少,但《黃鶴樓》是當前公認的第一,也是數十年間最好的詩,入選第一理所當然。
韋巨源繼續往下翻,前幾篇還很正常,可后來卻越來越古怪,最近長安盛傳的那些污穢詩作竟皆收入其中,其中就有自己所寫的那篇……
柳輝適當的提醒道:“韋兄,往后翻,還有,足足三篇……”
韋巨源氣得嘴唇不住抖動,欲哭無淚,辯解道:“是我聽來的,從李可,李兄那里聽來的……”
賀蘭敏之也加入了戰局,說道:“在下多次聽聞京兆韋巨源才情斐然,今日一見,實在大失所望。此詩如是你作,四處宣揚,倒也說得過去,畢竟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我也愛寫詩,也覺得自己寫的詩,世間少有。可讓先生品評,卻得到一個狗屁不通的評價。這詩如此不堪,韋兄卻這般大張旗鼓的宣揚,應是由衷喜愛了?”
韋巨源給堵的完全說不出話來,看著陰萱一本正經的模樣,急得幾欲落淚,后悔不迭。
韋巨源的身份自然不會為關東五姓出力,相反京兆韋氏是堅定的李唐派,與關東五姓在政治上處于敵對轉態。
韋巨源宣揚盛唐體的糟粕詩文,單純是為了自身來惡心陳青兕他們一群改革者的。
韋巨源作為唐王朝的頂級士族,一直將吟詩作賦視為最高雅的事情。
唯有高雅之人,才能行高雅之事。
如果人人都能吟詩作賦,他們又怎么體現自己的優越感?
宮體入門極嚴,需要讀書萬卷,通曉古今典故,直接就能刷去大部分士人。
簡單的一句話,飽讀詩書之人未必能夠行宮體文,作宮體詩,但能行宮體文,作宮體詩一定是飽學之士。少讀一本書,少了解個別典故,就堆砌不出來深奧的辭藻。
韋巨源不知是何人在反盛唐體,但他不介意從旁協助,幫著抹黑,讓天下士人知道宮體詩文的高雅與盛唐體詩文的低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