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炯臉色微紅,在他人面前他還敢領受,可陳青兕這里卻有些害羞。
陳青兕向來健談,盡管第一次與楊炯見面,也毫不生分,問道:“小狀元對于當下的文壇有何看法?”
楊炯目光炙熱,說道:“晚輩以為,現在的文壇,可用本末倒置四字形容。”
他一點也沒有膽怯之意,有著超于年紀,甚至超于尋常大人的成熟穩重,面對陳青兕依舊侃侃而談:“不論宮體,還是上官體,過分關注聲律對偶,講所謂六對、八對,過于重視辭藻華麗,忽視了詩文本質。詩詠誦詠自我心聲遭際,文當抒發真情自我流露。正如先生所言,大唐因有大唐的氣象,詩文也當從狹窄的宮廷天地引到廣大的市井,從狹小的臺閣到山川邊塞,不能居于一物。”
楊炯說這話的時候,手腳并用,道:“晚輩初聞先生提出的‘文道合一’,若醍醐灌頂,對先生提出的改革,感同身受……”
他說著拜服道:“晚輩想追隨先生,一起革除文壇浮靡之習。”
陳青兕對于楊炯的回答并不意外。
楊炯改革之心是初唐四杰里最堅定的,甚至可以用出淤泥而不染來形容。
歷史上沒有陳青兕的出現,這個階段朝廷的上流社會以上官體所代表的宮廷詩風為主:沒有陳青兕,李治便重用上官儀與關東士族打擂。
楊炯自十歲中童子科及第之后,便入弘文館學習。
弘文館那是上官儀的大本營,他身旁的人都是主學上官體,在這種情況下,他且沖破了上官體之風,開拓了新的詩風。
不過也因為如此,楊炯在弘文館呆了十六年……
可楊炯能夠站出來表態,說跟隨自己,還是讓陳青兕大感震撼,也有些感動:“小狀元可知你將為你今日之言,付出何等代價?”
楊炯道:“晚輩知道,晚輩無愧。先生,晚輩確實年少,卻有自己信仰。在弘文館這些時日,晚輩越是了解南朝文化,越覺得心中堵得慌,這并非晚輩想要學的東西。先生的‘文道合一’,讓晚輩看清了自己想走的道路,看清了前路坦途。實不愿再與弘文館里的那些迂腐蠢蛋虛與委蛇。”
楊炯才華橫溢,性氣豪縱,歷史上沒有陳青兕的《黃鶴樓》、《大鵬》以及《師說》、《憫農二首》等詩,他還能在弘文館潛心學習,但現在有了陳青兕的幾首跨時代的詩,開了眼見的楊炯已經瞧不上宮體詩文了,甚至于上官體都一樣看不上。
看著將自己的同僚說成“迂腐蠢蛋”,陳青兕想到了四個字“恃才傲物”。
不過他倒沒有別的想法,換成是他有楊炯這樣的天賦,別說是人,狗朝著自己吠犬兩句,也得罵回去。
“當真不悔?”
陳青兕并沒有拒絕,他有王炸在手,對自己的贏面有很大把握。
歷史上倒在改革路上的幾人仕途都不順,想來沒有受到針對。
楊炯真有勇氣跟著自己,自己帶他上青云路又何妨?
楊炯高聲道:“不悔。”
“好!”陳青兕道:“那你我便一起革除文壇的浮靡之風。”
長安開遠門。
富嘉謨向著西方翹首以盼,好似望夫石一般。
直至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來人一席黑色勁裝,騎著棗紅馬,腰掛長劍,正是他等候的人在西方從軍的駱賓王。
“觀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