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刻意勒住韁繩,將馬速放慢,低聲問道:“孟叔,當年建造得勝亭的時候,你在嗎?”
老孟隨意答道:“在呢,當時打了未有過的勝仗,比過年都高興,百姓一夜之間建出了得勝亭,用來紀念弟兄們的賣命功績。”
李桃歌迫不及待追問道:“那亭里的勝字,是誰寫的?”
老孟愣了一下,恍惚片刻,答道:“當時子母山一戰,摻合進來的隊伍實在太多了,有鎮魂大營的邊軍,有保寧都護府的保寧軍,有固州調來的龍淮軍,還有安西都護府的西府軍,亂哄哄湊到一塊,比趕大集都熱鬧。這個亭子我倒是有點印象,當時好像是段帥,又好像是飛將軍,在此地休息時,用兵刃刻了個勝字,具體是誰,記不清了。”
段帥?
飛將軍?
李桃歌正要開口詢問,前面的牛井喊道:“孟頭,咱們去哪抓狐妖啊?”
老孟馬鞭隨意一指,“往南走,石頭村。”
一眾氣血方剛的毛頭小伙,聽到石頭村這個名字,頓時眼眸亮起賊光,因為石頭村還有個本地人送的雅稱,叫做寡婦村。
鎮魂關窮鄉僻壤,人少,女人更稀缺,常年受到驃月王朝鐵騎騷擾,腦袋稍微靈光點的父母,都不愿女兒在這受苦,哪怕去南方大戶人家當個丫鬟,也比冰天雪地里等死好上百倍。
百姓里女子十不足一,軍伍里更別提,除去鎮月將軍那幾位貼身婢女,只有馬廄里能見到母的。
就連少年老成的玉竹都咧嘴笑道:“孟頭,聽說石頭村里一個男人都沒有,全是水靈靈的俏寡婦,兄弟們都沒去過,你給說說,當真跟傳言一樣,滿村都是漂亮女人?
余瞎子翻著白眼鄙夷道:“說你傻,還不認,當真有那么多俊俏寡婦,不早就讓人搶走了,你以為自己是校尉還是將軍,滿村的女人等你來寵幸。”
邊軍里大多是粗人,脾氣一個比一個臭,別看余瞎子已年過半百,火氣不減當年,經常跟后生打嘴官司,時不時動刀子罵娘。
玉竹正直血氣方剛的年紀,哪能忍的了這口氣,怒氣沖沖道:“你一個睜眼瞎,懂個屁!上次活蹦亂跳的大姑娘站你面前,你眼瞎看不見,把韁繩套人家脖子上,當成是拴馬樁,再好的美人,給了你也白瞎。”
一連幾個瞎字,把余瞎子氣的七竅生煙,咬牙道:“瞎子眼神不濟,可心里敞亮,凡事都能看出八九不離十,哪像你,三魂七魄少了一半,跟豬油蒙了心一樣,給老子當馬蹬都不配。”
性格剛烈的玉竹驟然抽出長刀,“你再罵老子一句試試!信不信老子剮了你!”
余瞎子不甘示弱,拎起長矛,“巧了,瞎子正缺一個夜壺,你這吃飯的家伙,我覺著挺合適。”
兩聲清脆鞭梢響起。
老孟先用馬鞭抽歪長刀,緊跟著抽歪長矛,繃著臉道:“一群窩里橫的東西,有能耐沖蠻子們耍,別在自己兄弟面前逞威風,真有本事,去砍十個蠻子頭顱,這銳字營的校尉,我幫你去舉薦。”
幾十年的伍長可不是白當的,兩人憤憤收回兵器。
老孟厲聲道:“還有,凡涉及石頭村的言論,一個字不要再提,否則軍法處置!”
平時打打鬧鬧,罵點祖宗親戚,大家習以為常,但老孟搬出軍法,哥幾個清楚,伍長動真格了,誰敢在挑刺兒,絕對要挨鞭子。
奇怪的是,老孟平日里酗酒好肉,話題葷素不忌,枕頭婦的風流艷事,耳朵豎得比誰都高,咋一改常態,變成正人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