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苡晴的目光在他凍得發紅的鼻尖停留一瞬,未答其問,只微蹙眉頭,聲音平淡無波:“穿這么少,會生病。”
說著,解下自己身上那條厚實羊絨披肩,遞向他。
“披上吧。”舉動自然而不帶絲毫旖旎,更像基于基本善良與教養的本能反應,如同見路邊挨凍小獸會心生不忍。
宋今也一怔,未料她竟直接將披肩予己。
眼底飛速掠過一絲算計——此乃拉近關系、表演“感動”的良機。
他忙擺手,臉上露出受寵若驚又難為情的神色:“不,不用了慕姐姐!我不冷!我是擔心你才出來……你身體剛好,不能凍著……”
一邊拒絕,一邊卻下意識搓了搓手臂,身體誠實打了個寒顫。
慕苡晴未再勸,亦未收回手,只靜默看他,清澈眸中無絲毫情緒,卻仿佛能洞悉他所有刻意表演下的細微破綻。
她保持遞出披肩的姿勢,月光下,手臂纖細而穩定。
這般平靜的堅持,反令宋今也的表演難以為繼。
他訕訕一笑,終是“盛情難卻”地接過那條尚帶她體溫與淡淡馨香的披肩,小心翼翼披于自身肩上,臉上適時泛起“感激”紅暈:“謝謝慕姐姐……你真好。”
披肩攜著女性柔美氣息,與他自身形象形成微妙反差。
他裹緊披肩,試圖繼續營造溫暖氛圍:“慕姐姐,你是否心情不佳?是不是……封先生他又……”
刻意欲言又止,引導話題走向對封繼琛的控訴,此乃邱雪薇交付的任務——不斷離間。
慕苡晴卻恍若未聞其暗示。
目光越過他,投向不遠處一叢幾乎完全凋零、僅剩尖銳枝干的玫瑰叢。
她輕自秋千起身,走了過去。
宋今也疑惑跟上。
只見那枯枝叢中,竟有一只不知名小飛蟲被蛛網纏縛,正微弱掙扎,眼看將被暗處潛伏的蜘蛛捕獲。
慕苡晴駐足,安靜凝視一秒。
繼而伸出纖指,極其小心地避開尖刺與蛛網,輕輕將那小微蟲自陷阱中解救,托于指尖。
小蟲在她指端顫巍爬動幾下,終振翅飛入朦朧月色。
做完這一切,她神情依舊平淡,仿佛只行了一件微不足道、自然而然之事。
她甚至未多看宋今也一眼,便轉身朝別墅方向走去,聲音隨風輕送:“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宋今也怔立原地,望著她離去的那道清冷背影,又垂首看了看自己肩上屬于她的披肩,一時失語。
他備好的所有挑撥言詞,所有精心設計的關切表情,在她那種全然不接招、仿佛超然物外的平靜面前,顯得如此可笑無力。
她恰似這月光,清冷映照,能洞悉一切,卻從不介入塵埃。
她會予受凍者披肩,會向落難小蟲施以援手,但這僅是一種居高臨下、不摻私心的悲憫,非是對他宋今也本人有何特殊。
此般感覺,讓他莫名涌起一陣憋屈與……挫敗。
他原以為自己是那手握劇本、演技高超的獵人,卻倏然發覺,對方或許根本未將他放在眼中,甚至早看穿他蹩腳表演,只是懶于拆穿。
這般認知,比直接羞辱更令他難堪。
也正在此時,二樓書房窗后,一道冰冷目光始終注視著園中發生的一切。
封繼琛立于陰影之中,指間猩紅明滅,將那看似無關緊要的贈予與解救,以及宋今也披著那條屬于慕苡晴披肩的畫面,盡收眼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