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清楚,按輩分來說,這是他們的師叔或師叔祖。
但今日,他只有一個身份,那便是鹿山劍派的敵人。
“鹿山劍派掌門丁辭,違抗朝廷律法,不服十三衙門管教,已有謀反之心。
依照律法,鹿山劍派弟子理應全部株連。總督大人仁慈,不愿如此大開殺戒,
今日,交出掌門丁辭,不傷爾等一毫。
反之,若是爾等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張簇的眼神也很平靜,并未站在門派眾弟子的對立面而有任何波瀾。
微風忽起,三百名白袍衣衫輕動,但沒有一人言語。
千名士卒拔出了腰間長刀,肅殺之氣忽起。
“咳咳……”
一陣咳嗽聲從三百名弟子身后傳來,那人面容蒼老,被韓樓攙扶著,穿過人群,慢慢走到了張簇的對立面。
這位名鎮江湖的老劍客抬了抬手,示意韓樓不必繼續攙扶。
他的身形佝僂,慢慢抬起頭,看向騎在戰馬上一身鎧甲的張簇,看向其身后戰陣整齊的千名士卒。
“丁辭,束手就擒。”
張簇語氣平靜道。
丁辭又咳嗽了兩聲,渾濁的眼睛看向騎在戰馬上威風凜凜的小師弟。
眼神,逐漸變得清明。
他與張簇對視著,這一瞬間,他終于把事情想通了。
“真是老糊涂了……”
丁辭苦笑著搖了搖腦袋,心底滿是酸澀,低聲道:
“師弟,委屈你了。”
風,輕輕把這句話帶走,帶去了鹿山的山林湖水間,除去這兩位師兄弟,再無一人聽見。
“認罪,便伏誅。”
張簇抽出了腰間長劍,扔到了丁辭面前。
丁辭笑著,撿起了那柄長劍,眼里滿是懷念。
這柄劍,是他二十三年前用的自己攢的所有銀錢,請藏雨劍莊陸老莊主打造的,是他送給張簇的出師禮。
據說,張簇跟著陛下,用這把劍在北邊殺了不少蠻子,這才憑軍功封的洛州城副總兵。
“掌門……”
“師伯!”
“師叔祖——”
身后,有弟子忍受不住,紛紛開口道。
丁辭手上握著這柄劍,緩緩轉過了身子,看向了身后的弟子們。
“莫要怨恨朝廷,莫要怨恨總督,莫要怨恨……張總兵。
是我錯了,差點連累了你們。
總督仁慈,讓我鹿山劍派傳承留了下來,只判我一人,這是情分,也是恩賜。
日后,好好習武,行俠仗義也好,報效朝廷也好,牢記自己的出身,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劍客。”
說罷,丁辭轉過身子,蒼老的身軀上,衣袍輕揚。
他最后看了張簇一眼,隨后抬起了那柄劍,眼睛看向了鹿山的藍天。
劍,在脖頸上抹過,
天地間,劍客的血高高揚起。
蒼老的身軀,倒在了地上。
鹿山劍派的弟子們哭泣著,嗚咽著,跪伏于地。
鹿山的三師叔默默上前,將丁辭的尸體背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