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年,四月。
三月的風已經停了,外出歸來的斥候傳來消息,南岸邊上的秦軍多個地方有兵馬調動跡象。
聶紅蓮立在南城墻頭上,望著南面綿延千里的高山峻嶺,后方就是汪洋大海,那是秦軍大營所在,隱隱的,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
她還很年輕,以自己的天賦再苦練幾年武功定能在江湖上有立足之地,然而時間不夠了。
“你就是韓國皇帝和宮女生出來的野種聶紅蓮?學武十幾年結果就這點能耐...”
顧鐵心的話仿佛還在耳邊縈繞。
父皇從未拋棄過她,否則當年就不會將自己送到南天劍門學武,朝廷里的事,也并不是父皇一人能夠決定的。
只要此戰勝了,父皇便能將所有根深已久毒害朝廷的世家大族集團清算干凈,而自己作為一國之主的女兒,定要竭盡所有力氣,聶紅蓮握緊了拳頭...
夕陽漸漸沉入群山里,冷風開始刮了起來。
在那暮色的余暉之中,聶紅蓮忽然看到一人趴在馬背上朝這邊跑動,背上能清楚看到一支箭矢插進了肉里。
聶紅蓮趕忙仔細看了一眼,發現是剛剛出去探查敵情的斥候,高聲沖著城門口喊道:“開城門!放他進來!”
沉重厚實的城門在巨響中裂開一條縫隙,那匹快馬急奔進來,聶紅蓮翻身跳下城頭落到地上,將馬背上中箭的斥候扶下。
“醫師呢,找醫師過來!”
喊叫聲中,雜亂的腳步在附近響起,遠處,一名頭發花白的老人被帶著往這邊趕來,而城頭下,中箭的斥候一把抓住聶紅蓮的衣袖,緊緊的。
他因流血過多滿臉煞白,嘴唇毫無血色,掙扎,嘴巴蠕動起來,“...秦軍來了...他們往前...推進了...五十里...”
似乎是還有話沒說,嘴巴動了動,已經沒有進的氣了,斥候所探查到的信息沒有錯誤,秦軍大軍直接壓近,及至到了無名城幾十里外。
皎月還未灑下,漆黑的夜幕降臨時,聶紅蓮與柳白鳶站在墻頭上遙望遠方,在那黑暗中,隱隱看到了星星點點的營寨火光。
秦軍真的壓過來了。
今晚的布置沒有任何變化,行軍之后大概是不會攻城的,明日可就難說了。
聶紅蓮去機關坊詢問了一番李幼白關于水中毒的事,得到答復后,面色不太好。
夜慢慢深了,很少人有睡意,城頭下,聶紅蓮與柳白鳶坐在一起,篝火在眼前燃燒著。
兩人看著忙碌的士卒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端木蓉的消失對她們打擊很大,可眼下卻沒人想要談論這個話題。
聶紅蓮百無聊賴地用木枝挑動火堆,木頭燃燒時,吱吱的水汽冒出泡來,她看了柳白鳶一眼,開口說:“師姐帶走了四萬人,傷病,加上伙房軍,馬夫,匠工加起來勉強有四萬人,三十萬秦軍,我心里沒底...”
“沒問題。”
柳白鳶伸出手來蓋在聶紅蓮手背上,兩人對視了眼,聶紅蓮翻過手兩人五指握在一起。
過得片刻,有兵卒從身后過來,兩人快速分開,柳白鳶理著發絲道:“師姐出發也有些時日了,斥候沒別的消息傳來,那么師姐那邊應該還沒走漏風聲,若是秦軍來犯,師姐肯定能趁機在他們后方給予重創。”
“嗯。”
聶紅蓮點點頭,有點心不在焉,哪怕加上師姐帶走的四萬,用什么計策都不可能憑空將秦軍的三十萬兵馬殺掉。
她瞳孔里火焰愈發旺盛,心中下了決定,把手里的木枝丟進火中,看著燃燒起來。
“小鳶,能守就守,不能守你和別人撤出去吧。”
柳白鳶皺起好看的眉頭,目光嚴肅起來,沉聲道:“你什么意思,我走了,怎么向師姐交代和已故的師傅交代!”
她的聲音有些大,忙碌中的兵卒已經有人朝這邊看來了,聶紅蓮低下臉,忽然改口說:“抱歉,我不該說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