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沖同伴們點了點頭,眼神中的敵意稍稍褪去。
刀手們互相對視一眼,終于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刀劍,戒備的神色稍稍松動,風雪依舊,但氣氛卻在這一刻悄然變化。
李幼白看著風鈴服下丹藥后被抱上馬匹,她轉頭施展隨風步快速從雪道飛掠出去,論速度,稍微與天書結合的輕功,任何馬匹都不是她對手,而且在天書加持下內氣消耗量幾乎能夠忽略不計。
馬隊緊隨李幼白穿出群山,沿著一條狹窄的小道徑直南下。
馬蹄聲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踏碎了積雪的寂靜,出了山谷馬隊跑上官道,越過幾個零散的村莊后,眼前豁然出現一處集市。
集市的輪廓在遠處隱約可見,外圍是用粗木圍成的拒馬,高墻由厚重的木板堆砌而成,顯得堅固而冷峻。
從遠處望去,這里更像是一處朝廷軍隊的駐扎地,戒備森嚴,透著一股肅殺之氣,然而,當馬隊穿過入口進入其中,才發現里頭別有洞天。
李幼白記得當年與鏢隊北上魏國時,這類集市像毒菌般生長在邊境線上。
沒有良民,只有被各路勢力驅趕的游勇在此茍合,最終被盤踞最深的地頭蛇吞噬成骨架,馬蹄剛踏入集市,腐臭混著鐵銹味便撲面而來。
朝陽斜照下,人群裹著粗糲的毛氈,油垢在表面凝結成殼,泛著鐵銹般的光澤。
沒有叫賣聲,只有兵器與皮甲摩擦的窸窣,人人腰間都懸著兵器,連蹲在攤前的商販也挎著短刀,挎刀的手始終按在刀柄上,指節發白。
他們的眼神像磨鈍的刀刃,既無商賈的諂媚,也無匪徒的暴戾,倒像是被鐵鏈拴在此處的困獸,齜著牙卻不敢真咬。
李幼白甚為感慨,有時江湖很小,小到一個三寸之地能夠集結上百不同的人群,有時候江湖又很大,大到整個天下都難以容納。
馬隊踏入集市的瞬間,空氣驟然凝固。
五十余匹戰馬踏碎積雪的聲響驚醒了蟄伏的獸群,人群沉默著側目,手指無聲扣緊刀鞘,陽光斜照下,那些縮在陰影里的臉像生銹的鐵器,每一道褶皺都藏著警惕。
這般齊整的馬隊本不該出現在腌臜地,更像是官兵清剿的前奏。
“此處魚龍混雜,官府向來睜只眼閉只眼。”李幼白的聲音像雪粒打在刀刃上,冷而脆。
她翻身下馬時,背后劍袋中的寶劍互相碰撞,叮當作響,“先尋落腳處替風鈴治傷,余事容后再議。”
風鈴的族人沉默著牽馬跟隨,他們的面孔與中原人迥異,古銅色皮膚上縱橫的疤痕如同干涸的河床,眼窩深陷處嵌著狼一樣的幽綠瞳孔。
最年長的那個背著一柄彎月刀,刀柄纏著褪色的布條,布條邊緣浸著經年累月的血垢,他們走過時,連最兇悍的刀客都不自覺后退半步,像是嗅到了同類身上更濃重的血腥氣。
李幼白順著直覺走進一家客棧。
廳堂內,幾個江湖散人正大口喝酒、撕咬肉塊,炭火爐子燒得通紅,熱氣裹著酒氣撲面而來。
她徑直走向柜臺,從荷包里摸出一片金葉子,指尖輕按,推過木桌,“五十人,五十匹馬,可有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