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去曾是在鄉下種地的村姑,后來哥哥得勢,偶然賺了些錢,當過好些年富貴人家,因不滿哥哥給我安排的婚事獨自一個人跑了出來,靠著賣畫自食其力...今時今日能站在這里和大家一起吃酒,想起這些,當真是像大夢一場...”
晚宴之上,他站在不遠處,偽裝著躲在人群里,因即將逃離而心生喜悅,那個青衣女子的聲音還在不斷飄來。
“我幼時沒讀過書,后來遇到了一位姐姐,教了我許多字,許多聽不懂的道理,和她分開以后,我嘗試著自己看書,翻遍歷史,天下諸國總是在打,秦國當為首惡,致使餓殍遍地易子而食,書里輕描淡寫,但我見了當真是心痛難忍。
變賣家財力抗至今終究無濟于事,各位能陪我堅守到如今當真不勝感激...”
她話語肅穆,說到這時又輕輕笑了起來,“我讀的書不多,讓諸位見笑,明日便是最后一戰,哪怕身死于此無法留名,在韓人心中,諸位依舊是我們韓國的英雄!”
她說得那么平靜,歡快,笑著與人舉杯碰撞對飲,韓非墨瞪大了眼,大雨和爭吵的雜音,宴席中的彼此最后一次說笑,吵鬧聲讓眼前與現實有些重合,他努力的想要看清。
晚宴的燭光還在,依舊溫暖,他能清晰的記起,看到,在宴會開始之前,對方亭亭玉立在柔和的燭光之中對他開口。
“你是韓國最不起眼的皇子,他們都說你是韓國最后的希望和火種,就算以后韓國不在了,你也還流淌著我們韓人的血,暗道已經清理出來,所以,一定要替死去的大家好好活下去。”
她青澀的面龐上顯出明媚與真摯無畏的笑容,因征戰與疲倦襲卷的風霜在這一刻從她臉上消失,變作少女永遠留在了這抹燭光之下。
韓非墨幡然驚醒,自己逃亡那么多年,從來都沒有忘記這一刻,他狼狽得如同一只老鼠,沒有勇氣向前邁出一步,但在如今,他看著被踢開的蔣書婉一次次沖來,最后被踢倒在雨里,刀鞘不斷落在她的身上。
韓非墨猛然爆出氣力,一頭撞在扣押自己肩膀一側的秦軍臉上,隨之抓起邊上的木凳,雙手舉起朝著圍毆蔣書婉的秦軍就揮打過去,猝不及防之下,打得那幾個軍卒連連后退。
瞬間的變故,讓前來的軍卒們意料不到,但也僅僅是這一瞬之間,反應過來的軍卒叫罵出聲,抬手就是一拳打在韓非墨臉上,登時讓他眼前一黑,更多的人,轟然沖來將他打倒在地,拳頭和腳雨點般落下。
蔣書婉哭喊著不顧一切撲到他身上,喉間翻涌,頓時涌出血來,書院大門處,從遠方而來的呼喊聲,高舉著東西,沖進書院時,看到地上的人影,祝知夏趕緊過去亮出手里的腰牌,急忙開口。
“他不用去,他不用去,你們去找別人吧,去找別人,他不用去的啊...”
祝知夏緊緊攥著一位將領的腰牌,雨水將她衣裳打濕,她喘著粗氣,不斷向周圍高壯的黑甲鐵人告饒,或許是害怕腰牌的命令,圍過來幫兄弟出氣的秦軍一哄而散,轉頭就去抓別人了,那邊,哭喊和求救聲,向著祝知夏的方向傳來...
而她,也只能是捂著嘴,當做沒有看到聽到,地上的積水中,韓非墨晃晃悠悠的站起來,看著秦軍遠去的背影,他拿起木凳又要沖過去,蔣書婉趕緊從后邊抱住他,淚水和哭聲混雜著哀求,“別去了,你不要有事...”
韓非墨怔愣下來,手里的木凳啪的砸回地面,雙膝跪下,雙拳狠狠打在地里,回憶起往昔逝去的人,勇氣來得太遲,到底是毫無作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