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寶說著說著就感到疲憊坐下來,前兩年跟隨蘇尚殺人,落下一堆傷勢,哪怕痊愈也有不少病根,身體各處絞痛,他語氣慢慢緩和了,視線再次看向窗戶外邊。
“讀了書,就是別人給你賣命,而不是你給別人賣命,連做事都不用臟自己的手,你能懂嗎?外邊正在四處抓人,像你這種,學了武,到時候抓去打仗,面對成百上千上萬人,你就算想跑都跑不了,好好讀書,當了官才有出路啊...”
面對陸續下來的征令,遠在中州的相公肯定知道,為何沒告訴她,蘇尚想著,理應是無法改變的事情了。
難道她還能叫全城的百姓躲起來不成,她站在縣衙大門外,看著成排成排的百姓從她身邊被軍卒扣押著走過,無助與哀求的眼神,讓午夜熟睡之中的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呼呼...”
蘇尚大口呼吸,木然又哀傷的盯著簾帳內中央的花簇,雨已經停了,屋外清冷的月光漫過紙窗落在屋里。
她緩緩起身,隨手取了件掛在架上的素衣遮住胴體,推開房門出去,初春夜里清寒,冷風迎面,她聽著極致安靜的微弱風聲,往常夜里的吵鬧與喧嘩,在軍卒退走以后陷入死寂般的安寧之中。
蘇尚的身子無力一晃撞到身后木墻,她深吸幾口氣慢慢蹲下抱住自己,耳邊,響起兩年前相公在祝家莊時對她說過的話。
“往后你就知道,不甘心的事只會多如牛毛...”
蘇尚深感無力的閉上眼,這條路,原來相公早已走過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對天下而言,人禍要比天災更為可怕,國破家亡,改朝換代,帝國的衰落與興起,在這些事件面前,任何人都會顯得渺小,不起眼的一個事件,一場動亂,卻能改變大部分人的一生,而在史書里,也僅僅是落墨下的寥寥數筆。
無論如何悲慘與恐怖,這些事情仍然無法打斷人們的生活,該吃飯的還是要吃飯,該睡覺的也還是要睡覺,生理需求是無法被任何事務打斷的。
近乎狂熱的征潮過后,到得月中,初春已經過去,各方動員之中,為期甚短的以征代賑算是落下帷幕,街道上空靜無比,化開的雪在屋檐上變作透明圓珠,顆顆墜落在地。
早晨天色大亮,李幼白沒有前去監藥司當值,各部都沒多少人當值了,除了維系府衙運作必須前去的老官以外,很多地方完全就是個空殼,征兵,連朝廷自身都有影響。
小瓶兒早早起來,身姿輕盈,拿著木鏟將漸漸融化的雪沫鏟走,掃開,不時往李幼白的院子看去,確認有沒有呼喚自己。
不偏不遠的庭院里,古樹在寒風中還沒能冒出新枝,枝干上,一滴滴水珠落下,光影四散,李幼白站在古樹前,手里的無求劍伴隨滴下而落的水珠瞬間揮斬而至。
古樸凌厲的劍鋒瞬息劃過晶瑩剔透的雪水,引動氣流在空氣中發出斬切的破風之聲,這滴水珠在劍音之下變作兩半,被劍鋒裹挾著飛滴出去匯入庭院的積水里。
李幼白吐了口濁氣,臉上盡是苦惱之色,盡管無求劍的材質與鍛造手法,比無名劍勝出不止一籌,可用起劍術來,還是差得太多,尤其是作為主手劍使用,速度與威力完全比不上無名劍。
開穴,練武,習得心法與外體之術,每一層境界的提升都能夠使招式威力大幅度提高,境界好比人的肉身,又似裝水的碗,限制了能夠承載的水量,多滿則溢。
而當初林婉卿給予她的白蓮劍心訣算不得頂級心法,如今她是御體流五品巔峰境,若是境界到達六品,這門心法所能承受的內力上限也就到頭了,往后武學若是好像有提升,就只能將重心放到其他武學上。
現如今,她發現自己用無求劍揮劍的速度比無名劍差得太多,哪怕是用另外兩把劍,也始終都是大差不差,完全發揮不出自己極致的出劍速度,沒有使用無名劍時,那種渾然于一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