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漸近的腳步聲,馮劍扭過頭來,臉上帶著笑意,頗為客氣地將手中油紙袋遞向李幼白。李幼白遲疑片刻,還是從中取出一塊燒餅,緩緩啃食起來。
見李幼白動作略顯生硬,馮劍咧嘴一笑,說道:“李公子,即便吃不慣軍中粗糧,也需盡快適應才是。這燒餅于我們而言,已是難得的美味佳肴。待去到北地,只怕連這燒餅都難尋,更別說粟米了。”
“多謝馮大人提醒。”
李幼白拱手告罪。二人在校場邊一同觀看了一會兒新兵操練。只見新兵們清一色手持常用刀器,演練著劈、砍、撩、捅四式,再配合下盤步伐,組成簡單的刀陣。
馮劍吃完燒餅后,率先開口道:“昨夜,我已將此事稟明將軍,他對此略有想法。你且將詳細經過仔細道來,時間緊迫,這兩日必須做出安排。”
李幼白嚼了幾口燒餅咽下,整理思緒,隱去自己在都州城與公孫家公孫明月合作之事,著重渲染清河縣玄天罡的情節,稍作改編后,將事情大致講述了一遍。
馮劍邊聽邊點頭,李幼白所言之事,大多都能查證,幾乎毫無錯漏。
只是那逃走的玄天罡,竟是她刻意放走,當時竟無人察覺,想到此處,馮劍心中暗自思忖:這小子,心思如此深沉,城府著實不淺啊……
思索間,馮劍瞥了李幼白一眼,隨后說道:“既然如此,你即刻持我的軍令,前往蘇家,將玄天罡之子帶進軍營,再與兵部之人交接。此后,此事便交由我們處理。”
李幼白聞言,纖細的柳眉微微蹙起,側過頭,目光緊盯著馮劍,嗓音低沉道:“玄天罡雖作惡多端,但我曾答應過他,要護他兒子周全。朝廷行事風格我再清楚不過,只望你們能留那孩子一條活路……”
馮劍神色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此時,天空中,細密的雨絲開始飄落。
“朝廷做事,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這般簡單。我馮劍不過是一介軍人,即便燕寒川燕將軍,也是效命于當朝秦皇。你所說之事,我無法應允,燕將軍同樣也做不了主。我們所能做的,唯有奉命行事罷了。”
李幼白靜靜聽著,凝視著馮劍,良久,才拱手領命而去。
春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冷風陣陣襲來。正在操練的兵卒們紛紛四處躲避。那名叫木錦蓉的姑娘,獨自蹲在營房大門外,望著紛紛揚揚落下的雨點,眼神中透著期盼,不住地張望著周圍,努力尋覓著屯長李幼白的身影……
馮劍登上木樓,來到燕寒川居室外,輕輕敲門后進入。只見英武不凡的燕寒川將軍正靜靜地盯著面前的版圖,一言不發。
“將軍,已照您吩咐辦妥。”
馮劍低頭恭敬稟報,隨后又道:“不是傳言陰陽家之人自有主張么?我們這般行事,只怕會影響到他們?”
燕寒川收回思緒,緩步走到窗臺邊。細碎的冷雨飄灑而入,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而悠遠。
“我們效命的是陛下,而非陰陽家。這場戰事交由觀是音打理,至今已過去四年。朝中大臣,有的彈劾此女,有的勸陛下鳴金收兵。你且說說,這仗,還該不該繼續打下去?”
馮劍心中惶恐,不敢接話。
燕寒川伸手按住腰間劍柄,眸光望向天穹。此時,云層中一道驚雷轟然落下。
“陰陽家號稱曉知過去,通懂未來,此傳言虛實難辨。但過去幾年間,觀是音未能迅速攻下魏國,冷荼也未能阻止東南沿海倭寇進犯,這卻是不爭的事實。朝堂上下、天下局勢,皆被這些故弄玄虛的文人攪得不得安寧。”
“將軍……”馮劍背后冷汗直冒,出聲提醒道。
燕寒川停下話語,那張久經沙場的面龐上,露出一絲疲憊之態,輕嘆一聲:“總而言之,這兩年必須要有個結果,否則,大秦江山危矣。你只需按吩咐行事便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