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早晨,是大軍進入淮安城后的第一天。
北方的天在雪災以后水汽更為充沛,城內各個角落,濕噠噠的,清晨天還未亮,街道上到處都是騎著快馬奔行的騎士,攜帶著不同命令在城里穿行,更遠處,還有兵卒們訓練時的呼喝聲。
從南州府征集而來的新兵,一大早就已經開始例行操練,繞著淮安城進行長跑,陷陣銳士營八軍處在后方一點位置,每個人都穿著粗布衣裳,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想要停下,目光看到在旁側騎馬跟隨的軍正監查騎卒時,又只能咬牙拼了命的往前跑。
不多時,會有人聽到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響,以及摔倒在路邊被監查的騎兵發現,爬也要爬夠兩圈,不然鞭子就使勁招呼過來。
痛苦的嚎叫在第一圈結束后就幾乎遍布整座城池了,盡管是這樣,負責監查的騎卒抽人手段也很有門道,打得很痛,卻不會抽得皮開肉綻,讓你能繼續往前爬行或者快步行走。
李幼白帶著八軍的弟兄們跟隨大部隊前行。
偶爾會有人堅持不住,但是跟在后邊或者旁側的兄弟,會伸手拉一把或者推一下,慢慢的,整支隊伍速度變慢下來又不至于掉隊。
李幼白時不時會頭看一眼自己的小隊,她體能很好,練武的時候就是先從腿練起的,風水梅花步不是一擊致命的爆發性腿法,講究博弈,耐力和掌控所踢出的力道是關鍵。
跑步對她來說就像喝水一樣簡單,可對于沒有任何基礎的農民兵來講,便是很難了。
特別是郭舟,他像條死狗一樣,河二與另一名八軍兄弟,一人扛著一邊將他帶著往前跑,腳步虛浮無比,一看就是缺少鍛煉。
其實李幼白能夠理解,這個時代,讀書和練武完全是分開的,大多數讀書人都較為迂腐,加上學識有限,壓根就沒有所謂的鍛煉身體概念來說。
這種人比下地種田的農夫還慘,起碼農民們經常干活力氣尚有,讀書人就是真的百無一用了,又在監藥司當差穩定幾年,體能更是大不如前。
李幼白大致掃了眼隊伍中的隊員,見到尚且還有余力奔跑,正想收起目光,眼角視線卻掃到了木錦蓉身上。
這小姑娘低著頭,豆大的汗珠順著下巴滴落,嘴唇白得嚇人,而且腳步早已繚亂,李幼白想了想,沒有用天書幫她,而是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把你的手給我。”
木錦蓉早就累得難以忍受,胸口好似壓著石頭,呼吸愈加困難又好像有股氣憋在胸口無法吐出,大腦暈乎乎的,她不敢掉隊,只能拼了命邁動雙腿。
等當熟悉的聲音響起時,她緩緩抬頭,視線顛簸著看到了伸到面前的手掌。
這雙手并不寬大,反而像女子一樣小巧細致,木錦蓉大口喘息著,沒有多想,立馬就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李幼白發現木錦蓉的手心燙得嚇人,還濕濕的滿是細汗,她沒有嫌棄,說了聲抓緊點就拖著小姑娘的手繼續往前跑。
“噓!”
一聲怪異的口哨響起,在隊伍里十分明顯,緊接著就聽到河二怪異的口吻叫喚起來,“屯長,你這是在干嘛,忘了弟兄們是吧?”
李幼白回頭看去,就見到河二跟好幾個八軍的兄弟在沖她擠眉弄眼,忍不住笑罵:“還有力氣說話,看得出來還不累,沒有我也夠了。”
“嘿嘿嘿...”聽著李幼白的話,河二那伙人賤兮兮的笑起來。
終于跑到終點的時候,剛剛過線,許多人控制不住當即跪到在地,有些則直接趴在地上干嘔,場面亂糟糟的,被各自領隊的軍士大聲呵斥,甚至能看到揚起的鞭子在人群中大力抽打。
八軍過線到時候也是同樣狀況,李幼白一松開木錦蓉的手,她就跪到在地使勁往外吐出粘液,郭舟更是不省人事,被人放開后躺倒在地一動不動,也就只有個別人還能站著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