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聲如寒泉浸石,干瘦的身軀在石道微光里投出黑影,漸漸被拉得扭曲。
“虛實相生,本就是兵家常道。探聽秦軍虛實確是真意。”
他忽而冷笑,“兵者,詭道也。陣前士卒不過是試水深淺的浮木,待木沉波起,那翻涌的暗流、激蕩的回響,才是破局關鍵。切莫因憐惜浮木而誤判了江河之勢。”
老鬼還在前面走,步履維艱,可跟在他身后的楚少云卻發現自己有些跟不上了。
二人身后的通道里,一名墨家弟子盯著他們的背影離開,看不到此人面色,整張臉被恰好的埋藏在了陰影里,它如幽靈般轉身往另一處石室飄去。
堡壘核心的上層區域,巖壁鑿有上百石屋,石屋只見以懸空棧道相連接,棧道下方是蜿蜒的人工水渠,渠水引自山頂暗河,通過竹制管道流入石屋的石槽里。
槽中里養著錦鯉,若水質變化或有外人侵入,錦鯉便會躁動不安。
韓非玉在石屋里小憩到晚上。
月光的冷色漫進空蕩缺口灑落房間之中,她醒來時從木床上坐起,看了眼在水里歡快游蕩的錦鯉后,目光緩緩投向石屋外的山林與明月。
她伸手落入石槽里捧起水來拍打面龐,冷意深深滲入身體,她吐了口氣,晶瑩的水珠從她面頰順著下巴掉落。
望著月光之色,女子眼底黯然失神。
午夜夢回,鐵馬錚錚,烽煙裂碎舊國山河,每到夜深人靜,她又不由自主想起遠在南面的故國家鄉。
咚咚——
木門響了,韓非玉擦去臉上水漬應了聲,進來的是個年近五十的漢子,他走進月色里,容貌顯露出來,他是父皇舊部陳無聲陳教頭。
三年前,她在抗秦的隊伍里見到了他,至此二人相認。
“公主...”
韓非玉當即打斷陳無聲的話,“叫我韓非玉!”
陳無聲低頭沉默下來,他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么,但又能從殿下的做法里清楚知道她心中的不甘與恨意。
“皇子他還活著吧,為什么不把他帶回來?”陳無聲在短暫的安靜后開口發問。
韓非玉回望一眼這位跟隨父皇多年的將士。
如今他已經老了,頭發多數花白,滿面胡須,身上穿著破舊的甲胄,兵器譜上排行三十六的雁赤就被他輕易掛在腰間。
整個人早已沒了昔日御前禁軍教頭的鋒芒與銳利。
對于這樣一位老將,韓非玉心情復雜,沒想到除了她以外,還會有人惦記著破碎的故國,然而面對陳無聲的問題,韓非玉依然選擇了回避。
“他不適合待在這里,你不用再問了,他能做的我也能做,他是我們大韓最后的血脈,所以不能讓他在這里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