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斷水涯南面一側的山上,四百五十多人已經集結完畢,大雨已經停了,唯剩幾點雨絲,風頭勢大,卻也落不到人的身上。
鐘不二站在隊伍前方,銳利的眼掃過一個又一個對他來說陌生的面孔。
隊伍中除了投軍的武人領隊,其余兵卒,眼中多數無光。
沒有老辣與堅定的神氣,或者可以用迷茫來稱呼,但這些統統都不重要,在帝國的榮耀面前,他們很多人待會可能死在山上,用尸骨為后續到來的部隊鋪平道路。
哪怕心生憐憫,也終究無法降落到某個人的頭上,必要的犧牲絕對存在,但絕不會是整體的消亡。
鐘不二眉目間滿是寒冷,審視著隊伍里的每一名士兵。
在他剛剛帶隊時,其實和所有人都一樣,害怕,恐懼,對于兄弟死去的傷心,那樣的情緒其實僅僅持續了一個多月而已,再后來等他回憶自己的過往,究竟是哪個時間點變得冷血的,他自己早已說不出來了。
在戰場上,學會冷漠是比活下去第二重要的事。
鐘不二長長吸了口氣,神色肅然冰冷,手臂大力一揮,“前進!!”
山中作戰,本來擺開的兵力就不可能會很多,千軍萬馬撞在一起那樣的慘烈廝殺,大抵上是看不到的,并且若非決戰,死戰,圍剿,包圍,突圍等必要手段,無論是魏國還是秦國,都不會那樣直接以極具消耗兵力的方式來正面對拼。
斷水涯南面一側的山林里地勢并不算平坦,往前延伸有高坡之勢,太陽沒有出來,光影混沌灰黑,蔓延開去,入眼其實是片幽深黑暗的叢林模樣。
昨日來到這邊,鐘不二就派斥候前行探路,并未發現墨家逆賊身影,也無機關陷阱跡象,得到這兩個消息,鐘不二才心生前壓沖鋒的想法來。
他們此行登山是快要有半個月時間了,若不是中途碰上暴風雨,恐怕還能挺早許多,彼時與其他隊伍分開暫時沒聯系,不過根據要求,無論如何拖延,各隊各軍都是盡量追趕時間的做法,不是今日,就是昨日或明日,在其他山脈上,也會有其他兄弟對斷水涯發動攻擊。
就是這幾天,大秦帝國的旗幟將會插滿斷水涯的每一處角落。
隨著步伐深入密林,附近雜草藤蔓肉眼可見的開始增多,更有毒蟲與藏匿在樹叢中的毒蛇肆意而動,前進的隊伍受到稍許阻撓,有前方人馬開路,后頭跟過來的人倒是不怎么費力的繼續前行。
大概行了一個時辰之后,視野并沒有變得開闊,反而變得更為擁擠狹窄,更為茂密的樹叢,白晝光影無法透過枝葉灑落在林地中。
不少大樹的表皮還較為稚嫩,與前行路上那種老樹差異太過明顯,顯然是近幾年才種植下來的。
鐘不二面色微微變色,朝身邊人低聲說了句,然后傳令兵打起手勢,一路往下傳開。
李幼白看到前方人馬的動作時,表情也跟著變了,她朝左右跟隨的人小聲說了句小心,然后,隨行的八軍兄弟各個下意識握緊手中長刀。
又行得半刻鐘以后,忽然的,前方猛然一亂,隨即似乎被人鎮壓下來。
李幼白挑目仔細觀察,見到前方兵卒所有人都在找樹干掩體躲避,一些咻咻咻的聲音飛來釘在泥土里和樹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