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天空下,不同時間,斷水涯一帶,山上寒涼的風里漸漸染了暑氣,些許溫熱之下,鐵腥的氣味在山林間四處蔓延,被風吹著,不知道會飄向哪里。
秦軍壓近速度遭到墨家弟子埋伏后多有死傷,并且在各路山口上被阻撓下來,亦或者有些甚至被打退出去,墨家比他們更懂得如何借助地形優勢來擴大自己的勝算,配合機關,于這些普通士卒與武人而言,銅墻鐵壁般的防守讓他們難以寸進半步。
即便如此,一些旗幟還是在山林間安插下來,鐘不二時常會走到懸崖邊,舉起千里鏡來觀察周邊形勢,當他看到象征著大秦帝國的旗幟在山中立起隨風飄揚時,面色便會激動一分。
在拿下山頭的第二日清晨,在他們后方,有前來探路的斥候出現與鐘不二交接,得知大軍已經啟程在往西路過來,估摸著也就三四天時間就會到來,在此之前,務必要將此處山頭守住。
大軍前來,對于八軍來說這是個好消息,而其他人則不清楚會發生什么,這種命令,在他們看來無非是要留下來與墨家逆黨拼命,士氣算不得很高。
與其說是在經歷過一場生死的考驗,倒不如說是段沒有看到敵人卻中了埋伏的冒險,死傷的出現讓人覺得憋屈,所謂殺敵立功,在他們看來還是太過于渺茫了。
普通人的心神,很多時候都十分脆弱,鐘不二不是第一次帶領新兵,十五萬大軍里,也不全都是新兵,下放到其他小隊,負責引領小卒的頭頭,基本上都是老兵油子。
他們懂得在戰場上的殺敵與活命之道,每到士氣低落時,作用就會顯現出來,這些老兵的主要作用,在個人的武力上,根本比不過武人出身的,但他們的作戰經驗豐富。
武人在整個軍隊而言,數量還是少數,而組建起軍陣的普通人則是大多數的,老兵的作用,就是安撫與激勵他們,只要穩住軍心,有了紀律,哪怕在戰斗力上會有所欠缺,仍舊會是一支極具威懾的軍隊。
這天早晨,李幼白一如既往天色微亮時醒來,帶著河二他們去安置傷兵的草棚子底下查看。
她發現有些人沒能看到今天的太陽,在昨夜睡夢中死去了,清一色都是中毒的傷兵,而中箭,踩到機關的人,哪怕重傷有天書吊著命,硬是能撐過來。
用毒,遠比什么外傷內傷有效得多,作為戰爭的武器之一,若不是時代限制,投放到戰場上遠比火槍更為實用。
李幼白統計好數量,叫河二去告知其他軍的兄弟,死去的兵卒,需要精確到個人,以免有人渾水摸魚當逃兵,向鐘不二做了報告,這些事務,便是他們八軍主要負責的。
“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河二從別人的營地內過來之后這個么說著。
郭舟凝望了眼天色,又看看在傷兵營里醒來并開始呻吟喊痛的傷兵,掏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抽了口后發現煙頭并未全燃,手夾著卷煙搖晃道:“屯長不是說了嗎,應該就是打這兩年,忍忍就好了。”
木錦蓉抱著一些剛剛收集的干草過來鋪在地上。
傷兵許多都還躺在石地上,寒涼堅硬很不舒服,照顧人這種事,需要一定的耐心與同情,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本軍里的人都沒幾個愿意過來幫忙照顧的,更別說這種事全要落在八軍頭上了。
昨日臨時搭建起來的棚子,其實并不是很適合傷兵們休息,陸續開始的工作,在今天才算是正式從方方面面進行,根本忙不過來。
聽到郭舟與河二的對話,木錦蓉瞧了眼左右之后小聲對他們說,“你們兩個還在這閑聊抽煙,被軍正看到肯定要挨罰了。”
河二滿不在乎的擺手道:“軍正算個屁,我沒臨陣脫逃,又沒通敵,能罰我什么,頂多扣我糧餉。”
家里只有他一個人,說話就是硬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