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起了又落,記不清了。該有七回了吧...”
風鈴伸出舌頭,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接過碗,仰頭一口喝干。
那點點清涼,總算讓喉嚨里燃著的火小了一些,她扶著石頭,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山風立刻撲了上來,像是要把她吹倒。
她晃了晃,終究是站穩了,身上這件冰冷的戰甲,曾是她的榮耀,如今卻連這點晚秋的風都擋不住了。
她讓族人不必跟著。
離開的休息地,視野一下子開闊了。
她們還在山上,但位置已經退到了后方,她記得昏過去之前,前陣還在對斷水涯施壓。
只一場大火,就將燕寒川的大軍隔絕在外。風借了火勢,火借了風威,直到現在,山中某處,那赤紅的焰舌仍在舔舐著天空。
被罡風打碎的飛瀑,水流散成了漫天水霧,根本落不到火場里,在這群山之間,也無力運水。
山谷間的云霧早就被烈火烤干了,遠處的景物清晰得令人心悸。那光禿禿的斷水涯,就像一座巨大的墓碑,孤零零地立在群山中央。
那里,是墨家最后一道屏障了。
風鈴就那么站著,身姿挺得筆直,任憑大風吹得她衣甲獵獵作響,仿佛要將她這個人也一并吞噬掉。
她感覺有人走近。
那腳步聲很輕,還伴著一陣細微的鈴聲,她下意識轉過頭,一道熟悉的黑袍身影,和那清脆的鈴聲,一同闖進了她的眼瞳和耳畔。
來人站定,沒有多余的寒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清冷:“我盡力了。你的左臂,保不住。能用的藥草太稀缺,傷口爛得太快,我沒能接上。”
“...”
風鈴看著她,眼神里不再有往日相見時的平靜或是釋然,只剩下滿得快要溢出來的疲倦。
這副模樣,稱得上狼狽了,可她那張白凈得不像話的面容,又偏偏將這份狼狽沖淡了幾分,變成了一種破碎的、驚心動魄的美。
李幼白臉上那層男子的偽裝,在連日的奔波勞碌下早已消磨殆盡。
她低著頭,粉白細膩的面容上沒什么表情,自顧自在腰間懸掛的藥箱里翻找著什么,嘴里還在絮絮叨叨地念著:“你坐下,我再給你看看傷口...”
風鈴沒說話,目光在左右掃了掃,尋了根被燒得半截焦黑的樹干,靠著坐了下去。
李幼白湊了過來,身上那股極好聞的異香,混著淡淡的藥草味,驅散了周遭的焦糊氣。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將風鈴傷口上那團糊死的布團揭開。被刀鋒齊整切斷的傷口,邊緣已經開始愈合,泛著新生的粉色。
武人強悍的體魄,在恢復外傷這件事上,體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