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他忽然換了個稱呼,聲音也緩和了下來。
“以前在少林說過,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今少林武宗不在,世上就只有我和你兩個人了。跟那群反賊對抗大秦你能得到什么?虛無縹緲的理想,和平,忠孝?還是跟著反賊亡命天涯,最后被亂刀砍死,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他收回棍子向后退了一步,伸出手,“跟我走。我們兄弟聯手,憑我們的身手,在這秦軍中不愁沒有出頭之日!我們會有很多機會的,金錢,女人,地位...你想要的,我都能幫你弄到。
總好過跟著一群喪家之犬,不知道哪天就橫尸荒野,富貴之門已經打開,就等你走進來!”
張勝看著那只伸出的手,那只曾經在冬夜里與他分食一個饅頭的手,那只在他被師兄欺負時為他打架的手,可現在,這只手上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
他沉默著,緩緩從泥水中坐起,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血污,然后,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張青的方向,啐出了一口帶血的濃痰。
“呸!”那口痰,落在了張青的軍靴前,“我張勝就算是死,也絕不與霍亂天下的賊人為伍,用人命換來的富貴,我張勝不稀罕!”
他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把鑿子直接敲穿了張青那看起來還算溫和的表情。
張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臉上的最后一絲溫情,如同被寒風吹熄的燭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
周圍的秦兵感到了這股殺氣,不自覺地握緊了兵器,所有人都以為,下一刻,張青的銅棍便會砸碎這個不知好歹的俘虜的頭顱,然而,張青卻做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動作。
他沒有看張勝,他的身形,如同一道離弦的箭,猛然轉向了自己身后的一名親兵,那名親兵甚至連驚愕的表情都來不及做出,只看到一道黑影撲面而來,沉悶的巨響,混銅棍以一種橫掃千軍的姿態,狠狠地砸在了那名親兵的頭盔上。
精鐵打造的頭盔瞬間扭曲變形,深深地嵌入了頭顱之中,紅的白的液體,從頭盔的縫隙里噴濺出來。
那名親兵連哼都沒哼一聲,軟軟地倒了下去,變故只在眨眼之間,其余的親兵全都懵了,他們握著刀,看著自己的長官,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張...張指揮?”一名離得近的什長,顫抖著聲音問道。
回答他的,是張青旋身而至的第二棍,這一棍,從下而上,帶著呼嘯的惡風,精準地撩在了那什長的下顎,骨骼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什長的身體被巨大的力量帶得離地而起,在空中翻了個圈,重重落下時,脖子已經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
鮮血,染紅了張青的鐵甲,他像一頭沖入羊群的猛虎,展開了一場毫無預兆的屠殺,這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親兵,這些對他忠心耿耿的下屬,在他的棍下脆弱得如同草芥。
銅棍每一次揮舞,都伴隨著骨骼的碎裂聲和血肉的悶響,慘叫聲,求饒聲,兵器落地的聲音,混雜在狹窄的洞窟里,
張勝跪坐在泥地里,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幕,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無法理解,他無法思考,為什么他要殺自己的人?
短短十幾個呼吸,原本圍著他的幾名秦兵,已經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血水匯成一條條暗紅色的溪流,蜿蜒著流向遠方洞外。
他站在尸體中央,渾身浴血,手中的混銅棍還在往下滴著血水,他緩緩轉過身,看向依舊癱坐在地上的張勝,那眼神,是張勝從未見過的,一種混雜著暴戾、痛苦、與決絕的復雜神色。
“我殺了他們,是因為他們看見我今天放了你。”
張青慢慢坐到地上放下棍子,聲音里帶著疲憊,“很多年前你救了我一命,今天我還給你,也不欠你了,下次要是有機會再見我不會客氣。”
張勝沉著臉,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將鐵棍拿在手中,并未有絲毫的感激之情,踉踉蹌蹌往后退去,轉過身向著小道深處快速離開,頭也不回的沖進了黑暗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