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洲遠正跟顧得地說著話,猛一聽這話,還有些發愣。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自己會號個屁的脈。
但人家求助到頭上來了,他也沒法推脫。
“那個,你哪里不舒服?”他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溫聲開始了問診。
“我大概是昨天夜里睡覺有點著涼了,有些頭暈,不過應該沒什么大問題,一會兒回去睡一覺就好了。”趙云瀾硬著頭皮道。
顧洲遠道:“你張開嘴巴,我看一看舌苔。”
他努力回憶著郎中診病的步驟,裝作成竹在胸的樣子。
趙云瀾是大家閨秀,當著眾人大張著嘴實在不雅。
她伸出手想讓顧洲遠幫她號一號脈,猶豫了一下,又把手給收了回去。
顧洲遠把她這小細節看在眼里,心里也表示理解,畢竟是個妙齡女子,被年輕男人摸手,難免有些羞澀。
他哪里知道,趙云瀾是裝病,被“神醫”一搭脈,不就露餡兒了嗎。
他倆一個假大夫,一個假病人,各有各的小心思。
最后顧洲遠給她拿了白紙包著的板藍根沖劑。
看趙云瀾的精神狀態挺好,應該沒什么大礙。
板藍根這玩意兒都能當糖水喝,出不了大錯。
打發了趙云瀾,顧洲遠轉過身對著顧得地繼續道:“這棉花雖然軟和,但是想要做成御寒的棉衣棉被,還是要經過一道工序。”
說著,他把顧得地帶到庫房角落里,指著地上的四樣東西,說道:“棉絮要彈過,才更加暄軟暖和,這幾樣就是彈棉花的工具。”
過去農村有一種職業叫做彈花郎,顧洲遠是小時候是見過的。
對于有跡可循的東西,他應用起來還是得心應手的。
支撐桿在腰上綁好,竿稍上吊著彈弓,左手拿著彈弓,弓弦朝著身側,另一只手握著彈花錘。
這副造型看起來很是怪異,眾人的目光全都被他所吸引。
讓熊二搬來兩只長凳,又扛了倆門板過來。
門板上鋪上草席,上面鋪滿棉花。
顧洲遠搜索著前世小時候的記憶,開始演示起彈棉花來。
拿著彈花錘抽動著弓弦,弓弦振動,幾下子就將團成團的棉花彈得蓬松了。
一下一下敲擊得很有節奏,感覺還挺解壓的。
他腦子里不斷浮現一段旋律:
“彈棉花呀彈棉花,
半斤棉彈成八兩八喲,
舊棉花彈成了新棉花喲,
彈好了棉被那個姑娘要出嫁……”
不一會兒腦海中又被一首陜北酸曲給占領。
“愛青山愛綠水愛藍藍的天,愛母親愛黃河愛我們鄉田……”
記憶里,兩段魔性的旋律不斷拉扯著。
他心緒復雜,想笑卻又有點想哭。
想到再也回不去那個熟悉的世界,在這里混得再是風生水起,自己終究只是個異類。
顧招娣跟顧得地敏銳地察覺到了顧洲遠的異常。
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遠,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身上竟帶著濃濃的蕭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