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說的,你有哪里不明白嗎?”
蒂法蓮芝半跪在黑暗中。她并沒有循著話音,因為那個聲音本身就是這片黑暗的一部分。它充滿了這間閉室,帶著酸脹的暖意和惡心的甜膩,一股花朵腐爛般的氣味。但這并沒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因為她已經發誓將生命獻給符文的流轉盈虧——即便是像蒂法蓮芝這樣年輕的工匠,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質疑自己身邊圍繞的東西。
她知道該在什么時候接受超出自己理解范圍的東西。
“完全明白。”她答道。
“很好。”
黑暗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就像猛然抽了一口氣。“你的女主人對你評價很高。說的是,足智多謀。”說到這個詞的時候,它換了個嗓音,成了蒂法蓮芝的老師,“足智多謀,便是可堪大用。”
蒂法蓮芝咽了下口水。她感到空氣中出現了擾動,閉室內溫度升高,就像突然擠滿了人。她斗膽斜著眼睛向一旁看去,看見了長袍下擺的褶皺——沿著墻壁站滿了人,將她和聲音的來源圍在中間。
“望月。”突然閃出一道光,映在石板地面上,冷峻而皎潔。“觀其運行之軌,知其變轉之道。”
她的頭腦飛速旋轉,思考著可能面臨的事情。每一瞬、每一幕從她眼前散落,就像沙漏中落下的粒粒細砂。
“切記,你的任務高于一切。”一只手從黑暗中伸出來,輕輕捏著蒂法蓮芝的下頜。“我們托付給你找尋的,你將要帶回來的,無物可以取代。”那只手扶起了蒂法蓮芝的臉,她抬頭看到的是完美的鏡像,是她自己的面孔,卻掛著另一個人的笑容。
“不過,你卻可以。”
俄拉斯是諾克薩斯的孩子。從他這一代起,新生的孩子都是諾克薩斯帝國的人,而他邁出第一步的同時,訓練就開始了。
毅力。紀律。決心。
他是牧人們帶大的,每日料理牧群和馱獸,把它們養得膘肥體壯,直待收獲之時。他學會了屠宰,干凈利落,也學會了刀不離身的道理。兒時的練習將在日后受益匪淺,因為諾克薩斯將征召他為國效力。
他學會了殺人,帝國的敵人,但卻從不憎恨他們。因為只需要一場儀式,帝國的敵人就能變成家里新來的兄弟姐妹。昨天的敵人,今天就會帶著榮譽與使命成為諾克薩斯軍人,站在俄拉斯身邊共筑陣線。讓他更加強壯。
把敵人殺成自己的家人。父親曾經一邊說著,一邊向他展示自己在舊時的征戰中留下的一道道暗紫色疤痕。俄拉斯從沒恨過他的敵人,但站在這里,看著身邊環繞著的奇觀絕景,他不由得可憐起那些素未謀面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