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大林在舞臺上表演的感覺,讓他也動容了。
他可比漕運京年紀小,這般年紀,便能做到穩當瓷實非常難得,就是他自己二十五六的時候,也未必能到達這種地步。
他的相聲,是在三十歲達左右達到高潮以及最好。
可孩子現在就已經非常不錯,顯然退社一年的種種經歷讓他有了一定的明悟,同岳蕓鵬的開竅差不多。
而這般開竅,不是每個人都有。
岳蕓鵬的開竅是知道該怎么逗笑,但基本功不行,大林的開竅則是懂了怎么說相聲外,還要加上踏踏實實的基本功。
所以石付寬才開口說了話語來夸孩子。
頓時原本郭啟林無視自己,心中那一根扎自己的刺,不知道為何有點松動。
說到底他原本一開始就是想讓大兒子說相聲的,在說相聲過程中,他也非常努力,輟學一兩年便趕上了其他弟子太多太多。
假以時日,他百分百能靠著自己的實力還有人緣,徹底管理好整個德蕓社。
因為他哪怕沒股份,很多人也認他這位少班主,擁有實際的人心。
所以他來進行一種間接的領導,只會越來越好。
可惜現在一切都成夢。
孩子不發展相聲,相反跟他越來越不對付,讓他著實可氣。
不過這一刻他也真的在想孩子到底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會為什么退社,為什么在恨自己。
自己的教育全是為了他好。
想著想著,忽然他的雙眼閃動,孩子舞臺上的表演漸漸驚艷了他,驚艷了今天所有觀看的人。
此刻郭啟林說完《五紅圖》迎來掌聲,掌聲過后是返場。
返場他和閻鶴相多表演一段賣布頭。
拿起一張干凈的手帕,郭啟林在劇場里開始吆喝賣力氣,似乎要把自己之后一輩子的相聲說完。
“哎,吆喝著賣,哎呦吧,吆喝著賣我這布大件了吧。不要那一樁,再來這一樁,樁樁件件大不相同不一樣兒嗒,瞧瞧這塊布,你看看這個色。”
郭啟林雙手拿著布,輕輕一抖,亮了出來,“沒有褒貶沒有蘸兒沒有窟窿眼兒,這是什么色,這是本色白,它怎么那么白,怎么那么白,你說怎么那么白?”
被搭檔一問,閻鶴相在桌子后一愣,“誒,我哪兒知道啊!”
“因為它是白的。”
“廢話!”
“怎么那么白?氣死頭場雪,不讓二路霜,氣死了頭號地洋白面兒了吧,氣死趙子龍,也不讓小羅成,誰見過薛白袍亞賽那個小馬超哇。
不提這種白,單提這種布,買到家里去,縫被單兒啊、做被里兒、裁門簾兒、你砸褲褂兒去吧,禁鋪又禁蓋,禁洗又禁曬,禁拉又禁拽,禁蹬又禁踹!”
表演著賣布頭,郭啟林下了功夫。
劇場當中的叫好聲不斷,連師兄弟都第一次見大林這樣表演,味道、感覺一下子全部起來了。
不僅賣布頭,郭啟林還來了幾個柳活,以前他不多展示柳活,現在不一樣,身體優化、嗓音上限、唱功經驗都有,要來柳活輕輕松松,能碾壓一幫的相聲演員。
柳活表演完,郭啟林、閻鶴相兩個人鞠躬下臺,今天這一次重返德蕓社的演出便到此為止,以后會不會過來,估計概率不大了。
但雖說是表演,卻有點像砸場子。
誰叫觀眾還有直播間的網友去努力回想都回想不出,除了退社的幾個,德蕓弟子當中能有多少比得上今天這一段表演的。
今天少班主的表演完美體現了自己的地位。
可惜以后他再不會走相聲這一條道路。
為什么不走,完全因為德蕓社以及他這個父親和后媽,要知道以前郭啟林也是愛相聲的,在小劇場干了那么多年都不想放棄。
結果倒因為其他原因不得不放棄。
十分諷刺。
讓他學相聲的是郭得剛,讓他說不了相聲的也是郭得剛所在的家庭。
冷不丁想起這茬,郭啟林感慨萬千,回頭去向師兄弟扎堆的側幕,先把大褂給脫下來。
看見他脫,還刻意不看自己這邊的上場口時,郭得剛眼神放空,內心不禁出現了一絲疑惑,難不成真是自己斷送了一個相聲好苗子?
以前他希望孩子說相聲,后來孩子說了,說的不差,現在說得更好,以后恐怕更厲害,絕對能將德蕓社相聲招牌再次打起來。
因為剛才的賣布頭,饒是他聽得都入迷,一字一句,一個氣口一個頓挫沒有落下半分,掌握得熟練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