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婉攥緊披風,指尖被凍得發白,卻字字擲地有聲:“請轉告荀公,故人盧婉在此,為蒼生性命,求他出山!”話音落下,唯有風雪拍打門環的輕響。
良久,老仆提著燈籠返回,光暈在雪地上搖晃:“先生說了,男女授受不親,又是深夜......還請二位明日再來。”
“明日?”董白杏眼圓睜,抽出馬鞭甩得破空作響,“等明日黃花菜都涼了!典韋!”
鐵塔般的壯漢踏步上前,雙鐵戟重重砸在門環上,震得整扇朱門嗡嗡作響:“對不住了老丈,這小姐的脾氣,比西涼的風沙還烈!”
老仆被雙鐵戟震門的巨響驚得踉蹌后退,燈籠險些脫手落地,慌慌張張轉身奔入府內。典韋悶哼一聲,雙臂青筋暴起,手中鐵戟如犁地般將朱門連根撬起,木屑紛飛間,厚重門板轟然倒地。
董白踩著碎木沖進庭院,貂裘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高聲喊道:“荀令君!三十萬饑民正在城外等死,您當真忍心見他們凍斃街頭?”話音未落,她已拽著盧婉繞過影壁,靴底踏碎滿地霜花,驚起廊下棲息的寒雀。
夜色中,荀府內燈火漸次亮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與犬吠聲,在呼嘯的寒風里顯得格外凌亂。
忽有一道蒼勁身影立于游廊之上,素白長袍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正是荀彧。他手持燭臺,昏黃光暈映得面容愈發冷峻:“董姑娘身為涼王眷屬,如此破門而入,成何體統!”
董白仰頭直視,睫毛凝著霜花卻不減鋒芒:“令君若肯援手,白兒明日便自縛請罪!可三十萬婦孺馬上便到,蜷縮雪地無處可依,連襁褓中的嬰孩都在挨餓——您若還要講‘體統’,倒不如讓我跪死在這階前!”說罷當真屈膝,卻被盧婉一把扶住。
荀彧立于廊下,手中燭火映得他神色如霜,寒聲道:“董姑娘可知,自先帝駕崩,荀某已立誓不再過問世事,你等強行闖入,莫非要陷我于不義?”
董白仰起頭,眼底燃著怒意:“好一個不問世事!令君在這深宅大院里享清福,可曾想過城外三十萬流民?他們老的老、小的小,此刻正蜷縮在風雪里等死!您若真要守‘不問世事’的誓言,倒不如把這滿府華服換成喪服,早早為那些冤魂吊唁!”
盧婉急忙按住董白顫抖的手,向前一步,聲音哽咽:“令君,當年先帝在時,您殫精竭慮輔佐朝政,心懷天下蒼生。如今這些流民,大多是為躲避戰亂才背井離鄉,他們所求不過是一口熱飯、一處暖屋。您忍心看著這些無辜百姓,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受苦嗎?”她屈膝跪地,“婉一介女流,無力護佑眾人周全,唯有懇請令君,念在蒼生疾苦,再出援手!”
荀彧握著燭臺的手微微發顫,燭淚順著銅臺蜿蜒而下,在青磚上凝成冰晶。他望著眼前兩位女子,一位言辭犀利如刀,一位懇切哀婉似訴,記憶突然被扯回往昔——那些為大漢江山夙興夜寐的日子,終究是放不下這滿目瘡痍的天下......
荀彧望著庭院中紛飛的雪絮,聲音陡然變得冷硬如鐵:“荀彧生是漢臣,死是漢鬼,馬超雖掛著涼王的虛銜,實則狼子野心!卻不尊天子,與昔日董卓何異?我豈會為謀逆之徒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