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摩挲著槍桿上凝固的血痂,喉間溢出一聲苦笑:"兩日時間,軻比能的輕騎早該過了陰山。此刻縱有千里良駒,也追不上那老狐貍的影子。"他忽然轉頭望向堆積如山的鮮卑軍械,瞳孔里映著搖曳的篝火,"傳令下去,停止追擊。"
張綉拱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出心底疑慮:"那這些俘虜......是否照舊就地斬首?"以往西涼軍對待敵俘,向來是鐵血手段。
馬超卻抬手止住他的話,目光掃過隊列中瑟瑟發抖的鮮卑兵卒,那些年輕面孔上還沾著同伴的血。"押解回營。"他嗓音低沉如鐵,"武威城被圍困這么久,西涼被入侵的怒火,"說到此處,他的銀槍重重頓地,驚起幾只盤旋的寒鴉,"就讓這些人,給城中百姓泄憤。"
張綉猛然抬頭,在兄長眼底看到從未有過的冷厲。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長,與滿地狼藉的戰旗、斷刃交織成一片肅殺。遠處傳來鐵鏈拖曳的聲響,鮮卑俘虜們被驅趕著列隊,他們不會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比死亡更漫長的噩夢——而這,正是馬超要讓軻比能看到的,西涼軍復仇的代價。
陰山的朔風卷著雪沫子,抽在軻比能的貂裘上,發出嗚嗚的聲響。他已經在山口的巨石上站了整整三天,青銅權杖的獸首被掌心的汗浸得發亮,目光一次次掃過通往西涼的雪原——那里本該有左賢王帶著殘余部眾歸來的身影,可除了呼嘯的寒風,什么都沒有。
“大單于,”慕容雪魄的狐裘領口堆著霜花,他正抬手將最后一卷羊皮地圖塞進懷中,身后的慕容部騎士已將馬韁勒得緊繃,“左賢王的狼旗三天沒出現在天際線了。馬超的銀槍能挑開我們最堅固的甲胄,那三萬人馬是他從西涼子弟里煉出來的血勇,左賢王……回不來了。”
他的聲音裹在風里,帶著北地男兒特有的粗糲,卻讓軻比能攥緊了權杖。左賢王不僅是他的臂膀,更是追隨他二十年的同族兄弟,是鮮卑王庭里最鐵的支持者。還有左右谷蠡王,那兩個能在馬背上開三石弓的猛將,如今連他們的戰馬嘶鳴都消失在了西涼方向。
“再等半日。”軻比能的聲音被風吹得發顫,他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那里曾是他計劃中踏平西涼的起點。這次南下,他們搶了牛羊,奪了糧草,可沒能拿下武威城,沒能讓馬超屈膝——說到底,是輸了。
慕容雪魄卻搖了搖頭,腰間的銅佩在風雪里撞出沉響:“再等,馬超的追兵就會踩著我們的腳印追上來。慕容部的兒郎們已經凍斃了十七個,糧草也只夠支撐到漠北。大單于,我們不能為了一個注定回不來的人,把整個慕容部都賠進去。”
軻比能猛地轉頭,才發現這位慕容部首領的部眾雖有折損,卻遠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左賢王的精銳幾乎拼光了,左右谷蠡王的部曲更是連旗幟都折在了西涼,而慕容雪魄的人馬卻隊列齊整,連他坐騎的鬃毛都打理得一絲不茍,此刻正不耐煩地刨著蹄子。
他忽然明白,慕容雪魄不是在勸他,是在逼他。左賢王一死,谷蠡王無蹤,鮮卑王庭里能與慕容部分庭抗禮的勢力已折損大半。他要帶著自己的人完好無損地回到漠北,而自己這個大單于,只能帶著殘部和滿心不甘,狼狽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