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孫憲力竭氣衰,只能無助地躲在山洞最深處,絕望地取下身上的布條,緊緊捂住口鼻,試圖減少濃煙的侵入。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濃煙如同惡魔般無孔不入,熏得他雙眼都是眼淚,完全睜不開眼睛。漸漸地,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當孫憲隱約聽到外面人的交談聲,那聲音模糊而遙遠,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他努力地想要聽清他們在說什么,但身體的疲憊和虛弱讓他無法集中精神。
只聽外面的人說道:“看來這家伙是撐不住了,咱們再加大點火勢,應該就能把他逼出來了。”
另一個聲音附和道:“對,再加點柴火,讓他無處可逃!”
孫憲心口擂鼓也似地急跳,黃豆大的汗珠子從他鐵鑄般的臉上滾落,“啪嗒”一聲砸在焦土里,眨眼就被塵土吸干了。他心里雪亮:眼下這光景,就是他孫憲掙命的最后關口!要么拼個魚死網破,要么就認栽到底!
洞外火光跳躍,映得他緊鎖的眉頭和那雙不屈的眼珠子直發亮。那眼里燒著火,既有拼死一搏的狠勁兒,也藏著對自在天地的渴盼。
他猛地吸足一口氣,把渾身力氣都逼到嗓子眼兒,聲音炸雷似的蓋過了洞外的喊殺和柴火爆裂聲,直鉆進每個鄉勇的耳朵眼兒:“住手!別燒了!再燒下去,老子這百十斤肉就成焦炭了!到那時候,乾軍老爺們看見一坨黑炭,還認得清這是不是你們要的孫憲?!你們豁出命來抓我,圖的不就是那幾兩賞銀嗎?我孫憲對天賭咒,絕不還手!只求你們給個痛快!強過零碎受罪!——有種的,進來拿人!”
洞外鄉勇們登時炸了鍋,七嘴八舌嚷嚷起來:“是啊…燒焦了咋交差?賞錢怕要泡湯…”
“這廝…莫不是使詐?”
“管他的!白花花的銀子要緊!”
火把光亂晃,照著這群人影子忽長忽短,盡是些上不得臺面的猥瑣相。
一個粗嘎的聲音壓住了眾人,正是領頭的那個悍勇漢子,他把手里鬼頭刀一橫,刃口在火光下“唰”地閃出一道寒光:“姓孫的!少耍花槍!爺爺們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你!敢動一動,立時三刻剁了你喂狗!”
孫憲嘴角一扯,竟浮起一絲淡笑,那是把生死徹底撂開手的灑脫。他背脊抵著冰涼的石壁,緩緩站直了身子,目光如冷電掃過洞口……今日便是豁出這條命,也要掙個有頭有尾!
“盡管來!我孫憲若動一指頭傷你們……”?他聲音不高,卻像鐵錘砸釘子,字字釘進人心里:“任憑你們亂刀分尸,絕無二話!”
鄉勇們你瞅我,我瞅你,喉嚨里“咕嚕”響著,終是被那高額獎賞勾了魂去,那可是千兩黃金、尉將之職啊!幾個膽大的,縮著脖子,攥緊了手里的刀槍棍棒,一步一挪地蹭進了黑黢黢的洞口。
那幽深洞穴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偏生孫憲一對招子亮得駭人,像兩簇鬼火,死死咬住那幾個鉆進洞里尋死的鄉勇。他胸膛里那顆心“咚咚咚”擂得山響,卻不是怕,是憋足了勁要拼命!孫憲心里門兒清:今日橫豎是個死字,輸贏早撂開了,只求死得硬氣,不能辱沒了脊梁骨!
聽著雜亂的腳步在石頭洞里“啪嗒啪嗒”亂響,孫憲渾身血猛地往頭頂一沖!那雙眼里兇光暴閃,活像頭在鐵籠里關了半輩子的惡虎,終于瞅見砸鎖的時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