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續的黃水軍士兵源源不斷地通過浮橋涌來,如同黑色的鐵流,不斷注入這口沸騰的血肉熔爐!守軍在張悍的咆哮督戰和劉黑闥督戰隊屠刀的威逼下,同樣瘋狂地從豁口兩側和后方投入生力軍,用血肉之軀前仆后繼地填補著防線的缺口!尸山在迅速壘高,血流在肆意橫淌,絞肉機瘋狂轉動,吞噬著每一條鮮活的生命!
余樂佇立在高聳的望樓之上,黑色大氅在凜冽寒風中獵獵作響,目光如鐵,洞穿黑暗,鎖死那浮橋與對岸的死亡陷阱。
貼身護衛在他左右的,是兩位假扮親兵的妻子——墨蓮與扎若娜。鱗甲冰冷,遮掩了她們的身形,卻掩不住此刻戰場帶來的無形重壓。寒風嗚咽,卷來遠處護城河的腥氣和硝煙未散的苦澀,也帶來了第一聲來自地獄的咆哮——那是雅吉克的戰吼和黃水軍鐵蹄踏上浮橋的轟鳴!
轟!轟!轟!?豁口守軍隱藏的火炮驟然發威!熾熱的霰彈撕裂夜空,狠狠砸在擁擠的橋面和剛至中段的黃水軍前鋒陣列中!
剎那間,望樓上空氣仿佛凝滯。
墨蓮纖細的身軀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她按住刀柄的手指瞬間攥緊,指節在冰冷的金屬上繃得發白。透過面甲的縫隙,能看到她瞳孔驟然收縮,映照著下方驟然爆開的血肉之花——斷肢飛起,盾牌碎裂,士兵如麥稈般成片倒下墜河!生命在絕對的火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片。
幾乎是本能地,她纖細的肩頭不由自主地向余樂靠近了半步,仿佛要汲取那山岳般身影散發出的唯一一絲暖意與支撐。
緊隨其后的,是如同驟雨般的破空尖嘯!
“放箭——!!!”守將狂野的嘶吼聲中,密集的箭矢從豁口內外、城垣缺口處潑灑而下,覆蓋了橋面和即將登陸的區域!篤篤篤的撞擊聲、人體被穿透的悶響、瀕死的慘嚎瞬間交織!
扎若娜矯健的身姿也在這一刻繃緊。即使經歷過草原的搏殺,眼前這種規模的有組織的、高效的屠戮景象依然沖擊著她的感官。深褐色的發絲在頭盔下微微顫動,頸側的狼牙護身符緊貼著冰冷的皮膚。她沒有退縮,但身體卻同樣不受控制地朝著余樂的方向微微傾斜,肩甲幾乎要觸碰到余樂臂甲冰冷的外緣。她死死咬住下唇,強壓下喉嚨深處翻滾的戰栗,眼神銳利依舊,卻多了一絲目睹生命批量消逝時無法抑制的蒼涼。生命如草芥,在這煉獄的入口,飛速地、大片大片地湮滅。
火焰接著升騰而起!
“火油!滾木!砸!”的命令聲中,燃燒的火油罐和裹著烈焰的巨木轟然砸落橋頭!沖天的火光瞬間吞噬了擁擠的登陸點,凄厲如鬼泣的慘嚎聲穿透夜空,焦臭味彌漫開來。
火光映照著望樓上三人凝固的身影。墨蓮和扎若娜靠得更近了,她們嬌軀那細微的顫抖,透過冰冷的甲胄似乎也能傳遞出來。她們不是恐懼戰斗,而是對這場純粹消耗、生命如同投入熔爐般瞬間化為烏有的殘酷感到窒息般的敬畏和悲憫。她們不由自主地貼近余樂,仿佛在確認彼此的存在,在這無邊無際的死亡陰影中,尋求著渺小個體間唯一能抓住的、真實的依靠。
余樂依舊保持著山岳般的姿態,紋絲不動,甚至連目光的焦點都沒有絲毫偏移。但他的脊背線條似乎比剛才更加緊繃,仿佛在承載著千鈞重量。他沒有言語,沒有安慰,如同定海神針。唯有那獵獵作響的大氅,裹挾著寒氣和血腥,將兩個微微顫抖的、尋求依靠的嬌軀,籠罩在自己的氣息范圍之內。在這生命顯得格外渺小脆弱的地獄邊緣,這份無聲的貼近,成為了冰冷甲胄下最深沉的情感共鳴。絞肉機才剛剛啟動,而他們已經站在了它轟鳴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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