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爺,一百六十輛重車,輪軸加固,套雙騾,‘藥材’、‘貨箱’、細軟皆已裝載完畢,藏于后院暗巷。”
“先拉往慈云寺。”
“是。還有五百鐵衛,一人三馬,兵甲齊整,分三批匿于寺內地窖密室,馬匹精料飽食。”
“西門守將王麻子的家小在何處?”
“他家小七口,也已關入慈云寺地牢最深處,十二名死士日夜看守,插翅難飛。”
陳事的聲音陰冷滑膩。
劉敏微微頷首。東面的廝殺聲似乎更加清晰密集了,如同野獸瀕死的咆哮。他眼中寒光一閃。
“陳事。”
“屬下在。”
“你即刻持我令牌,秘密前往西門城樓。”劉敏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毒蛇吐信般的寒意:“告訴王麻子,關鍵時刻即將到來。待東門豁口戰至最慘烈、乾軍全軍注意力皆被拖死之時,本王會給他信號。看到信號,無論何人阻擋,立即落吊橋,開西門!若誤了本王大事…讓他想想他那個還在吃奶的兒子!”
“遵命!”
陳事眼中閃過一絲殘忍,躬身領命,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融入殿外黑暗。
劉敏起身,緩緩踱至殿門前,望著東方那片被廝殺聲攪得不安的夜空。隱約的火光映在他冰冷的眸子里。
“絞吧…好好絞…”
他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弧度,低語如風:“用你們的血肉,為本王的生路鋪一層厚厚的墊腳石。余樂……本王在云州,等著收你們這份‘厚禮’的利息!”
他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向內殿深處那道隱秘的暗門。絞肉機的轟鳴已在東門奏響,而他這條潛藏于王府陰影中的毒蛇,正吐著信子,等待著從西門悄然滑出的最佳時機。
……
持續六天六夜不間斷的、地獄級別的絞殺,終于讓這座巨大的血肉磨盤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豁口處,乾軍黃水軍和后續投入的數營精銳,已經牢牢控制了大部分區域,并成功在豁口內側構筑了相對穩固的橋頭堡陣地。后續的步卒、工兵正源源不斷通過被鮮血反復浸泡的浮橋涌入。象征乾軍的玄色旗幟在多處殘破的制高點頑強飄揚。
守軍方面,張悍重傷昏迷,被親兵拼死拖下火線。趙鐵牛陣亡。吳老七的預備隊早已打光填了進去。城墻上,強征的百姓十不存一,起義軍老兵也所剩無幾。殘存的守軍龜縮在豁口后方幾條狹小的街區,依托著最后的街壘和燃燒的房屋進行絕望的抵抗。他們眼神空洞,動作遲緩,連舉起武器都顯得無比艱難。支撐著他們沒有徹底崩潰的,只剩下身后劉黑闥督戰隊那依舊冰冷、卻也同樣透著無盡疲憊的屠刀。那把刀的揮舞也慢了許多,兇悍的督戰銳卒也死傷泰半。
空氣中彌漫著尸體高度腐爛后的惡臭與焦糊味,混合著硝煙,形成一種嗆人肺腑的死亡氣息。蒼蠅如同厚重的黑云,在尸山和血洼上盤旋嗡鳴。整個東城區域,仿佛被一層粘稠、血腥的暮靄所籠罩。
余樂依舊站在望樓上,身影在血色夕陽下拉得老長。六天六夜,他幾乎未曾合眼,玄色大氅沾滿了塵土與暗褐色的血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