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燒,并非尋常喜慶的鮮紅,而是更為沉靜華貴的暗金燭臺,流蘇垂落,燭淚無聲滾落,在精雕的底座上凝成琥珀。燭光跳躍,將室內昂貴的紫檀木家具、墻上隱約可見的前朝名家山水,都鍍上了一層溫暖而朦朧的光暈,空氣里浮動著若有似無的陳年木香與新燃的、清冽的迦南氣息。
墨離與墨蓮,此刻終于得償夙愿,置身于她們夫君堂堂正正的寢榻之畔。
她們早已沐浴熏香,身上不再是侍女的素衣,亦非從前刻意扮演的風塵艷裝,而是按品級新制的、質地細膩柔滑的寢衣,淺淡的藕荷色襯著燭光,映得肌膚勝雪。
臉上薄施脂粉,精心描畫的眉眼間,既有初承恩露的羞怯,更有壓抑多年終得釋放的、灼灼燃燒的熾熱情意。一模一樣的容顏,在搖曳光影下互為映照,竟有種令人屏息的魅惑力。
余樂踏進這間新房,腳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與復雜。
今日的榮耀加身恍如隔世,而眼前這兩位與他命運糾纏多年的羲族女子,更讓他心潮翻涌。她們跟隨他輾轉流離、無名無分的影子。
他曾極力抗拒,不肯承認,心底卻又何嘗沒有牽絆?那些生死邊緣的相互扶持,那些無言中的默契與犧牲,早已刻入彼此骨血。
“將軍……”墨離的聲音低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率先迎上前。她手中捧著一盞溫熱的參湯。墨蓮緊隨其后,沒有說話,只是那雙與姐姐一模一樣的、清亮如高原湖泊的眼眸,定定地望著余樂,里面有水光閃動,是喜悅?是委屈?是太多太多難以言說的情感。
余樂的目光在兩張完全相同的精致面孔上緩緩流連。他看到了她們眼中那份近乎虔誠的渴望——渴望被承認,渴望被擁有,渴望將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地獻給他。他心頭最堅硬的一角仿佛被這火焰融化,喉結滾動了一下,接過墨離手中的杯盞,并未飲下,只是放在了旁邊的案幾上。瓷器與檀木接觸,發出一聲輕響。
“辛苦了。”他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寂靜,“也……委屈你們了。”
墨離的眼淚無聲地滑落一顆,嘴角卻彎起一個明媚至極的弧度。
墨蓮輕輕吸了一口氣,靠近一步,伸出纖細的手指,帶著羲族女子特有的柔韌與力量感,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撫上余樂腰間玉帶的邊緣。
她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近乎朝圣的鄭重,仿佛在觸碰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不委屈,”墨離的聲音比剛才更堅定了一些,帶著某種破繭而出的勇氣,“能等到這一天,能……能堂堂正正伺候將軍……”她后面的話語淹沒在一種濃烈的情感里,只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新房內的空氣仿佛被燭火烤得更加溫熱粘稠。
墨蓮也無聲地靠了過來,如同一株依偎的藤蔓。
姐妹倆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帶著淡淡的體香和沐浴后的清新,像一張無形而柔軟的網,溫柔地將余樂籠罩其中。
洞房的紅燭燃燒得更加明亮了些,燭影投射在巨大的拔步床那層層疊疊的煙羅紗帳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