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后,金鑾殿內空曠寂靜,只剩下蘇牧婉獨自一人,端坐在冰冷的龍椅之上,她的氣息忽明忽暗,變得極為不穩定,時而暴戾兇橫,如同狂怒的猛虎,時而又冰冷如霜,仿佛萬年寒冰。
“陛下,帝君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安然無恙的,而且,帝君此行本來就是為了深入漠北,您要保重龍體啊。”剪清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輕聲勸慰道,生怕觸怒了此刻情緒極度不穩定的女帝陛下。
蘇牧婉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一絲疲憊和痛苦:“你不懂。”
剪清秋委屈地撅起了嘴,悶悶不樂地說道:“奴婢腦袋笨,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您什么都不說,奴婢怎么能理解呢。”
聽到剪清秋略帶抱怨的話語,蘇牧婉本不欲理會,然而胸腔之中積壓的巨大壓力,卻如同火山般即將噴發,急需一個宣泄的出口,否則她真的擔心自己會徹底喪失理智,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重暝早不發兵,晚不發兵,偏偏選擇在帝君剛剛踏入漠北境內的那一刻,好死不死地發動奇襲,百萬修士大軍全面開戰,如此規模的戰役,至少在半年之內,兩國之間的傳送陣都將徹底癱瘓,再也無法使用。”蘇牧婉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一絲殷紅的鮮血緩緩滲出,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悔意。
她早該想到的!
重暝這個女人,向來不動則已,一旦選擇布局,必定是精心策劃,絕不會半途而廢。
她的妹妹重曦,就是她手中一枚最狠毒,也是最關鍵的棋子,重暝看人極準,她早就預料到,為了救回重曦,許知易一定會鋌而走險,不得不深入漠北腹地。
“您的意思是說,重暝是想將帝君困在漠北境內,然后……然后甕中捉鱉,啊呸呸呸,是甕中捉帝君?”剪清秋驚呼一聲,俏臉上滿是驚慌失措。
蘇牧婉微微點了點頭,神色愈發冰冷。
剪清秋一下子慌了神,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說道:“那……那這可怎么辦呀,帝君豈不是兇多吉少?”
“重暝不愧是重暝。”蘇牧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眼神中的殺意變得無比凌冽,如同寒冬臘月的冰刀,“她竟然鐵血無情到,選擇用自己的親妹妹……以命換命。”
“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蘇牧婉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和無奈。
“看來,重暝是真的徹底泯滅了人性,完全以神性主導思維。”
世間萬物,無論想要獲得什么,都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似乎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就像是買賣交易,雙方都必須舍棄一樣東西,才能得到自己心儀的物品。
踏上登仙之路,同樣遵循著這個殘酷的法則。
境界越高,需要舍棄的東西也就越多,三百年來,重暝愈發冷酷無情,她舍棄的,是身為“人”的七情六欲,將這些情感如同包袱一般,一個個地拋棄。
而蘇牧婉選擇舍棄的,是自身的健康與壽元,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她絕不會輕易動用這種力量。
“陛下,您可一定要克制住啊,帝君已經深陷漠北險境,倘若您再不顧一切地追過去,大乾……大乾就真的徹底完了!”剪清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緊緊地抓著蘇牧婉的衣角,聲淚俱下地哀求道,生怕她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
蘇牧婉沉默了良久,緩緩抬手,擦拭去嘴角溢出的鮮血,顯然剛才重暝的神降,已經讓她受到了不輕的內傷。
“朕不會走。”蘇牧婉的聲音平靜而沙啞,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有人……也不會放朕走的。”
說著,蘇牧婉的目光幽深地看向虛空中的某個方向,喃喃自語道:“帝君陷落漠北,是否也是你……樂見其成的呢?”
“或者說,這其中……”蘇牧婉的聲音越發低不可聞,帶著一絲探尋和懷疑,“還有你的戲份?”
她吐出了一句晦澀難懂的話語,剪清秋聽得滿頭霧水,茫然地環顧四周,空曠的大殿內,除了她們兩人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影啊。
陛下,究竟是在和誰說話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