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斯樂捏著玉佩上的掛繩。
玉佩底下,青色的穗子隨著玉佩的晃動而搖晃,刺得蕭玉祁眼睛有些發疼。
“恒之!”
他輕聲呢喃。
這是……恒之的玉佩啊!
記憶中,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年,他會挽弓持箭,一箭雙雁,亦文采斐然,出口成章。
他知禮識儀,進退有據,乃是真正的端方公子。
也會在他被人排擠,嘲笑時,給予他肯定,堂堂正正地對旁人說道:“定坤很好。”
那時的蕭玉祁,還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
他在長庭苦苦求生,掙扎向前。
終于憑借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走到先皇的面前,旁的皇子唾手可得的東西,他需得經歷過百萬分的努力,方能,勉強得到萬分之一。
父皇的眼神,父皇的關注,父皇的肯定,父皇的嘉獎。
每一樣,都得讓他計算著得來。
那時的段恒之總能在他難堪時,不動聲色地替他解圍。
他說:“我家中有一胞弟,他明明活潑好動,卻總喜歡學著大人的模樣,小小年紀,故作老成,他其實不大喜歡讀書,更喜歡舞刀弄劍,有很多次,我都看見他抱著書本悄悄地哭,他啊,總是太在意旁人的想法,事事都想要做到最好,但是,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
“在這世間,最打動人的,無非兩樣東西,一是孩童的純真,二,是成人的真心。”
那時的段恒之,年紀并不大,只不過比他虛長了幾歲而已,明白的道理,卻是許多人,一輩子都難以明白的。
蕭玉祁還記得,他說出這段話時,那輕松肆意的模樣。
也是從那時候起,蕭玉祁明白了段恒之話中的隱喻。
父皇活了一輩子,見過的人太多,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年紀越大,越是想要追求真心。
他將那些曾經真心待他的人,棄之敝履,把虛情假意的人捧上云端。
人到中年,反而開始懷念起過往那些,向他捧出過真心的人。
何其可笑?
蕭玉祁本是謹小慎微的人,事事提防,處處小心。
是段恒之教會了他,如何才能夠真正討得父皇的歡心。
父皇他,喜歡孩童的純真,和成人的真心。
他所寵愛的皇子們,一個個的,被各自的母妃教導得太過于勢利。
他們也太過于年輕,總是會把心中所想的東西,表露在臉上。
蕭玉祁領悟了真諦,他適時的在父皇的面前,表露出了孩童的純真。
果然,他得到了父皇的側目垂憐。
一次,兩次,三次。
他搬出了長庭。
在那座吃人的皇宮中,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宮殿。
雖然偏遠,地方不大。
可那是屬于他的地方。
屬于他一個人的地方。
如今論起來,段恒之已經去世四年了。
四年前,燎原關與北胡一戰,段恒之隕命的消息,送到建安城的時候,建安城內,不知有多少人,為他哭干了眼淚。
那樣好的恒之,他的尸首,至今都未曾尋到。
現在,他的玉佩,乍然出現在蕭玉祁的眼前。
還被呼斯樂握在手中。
蕭玉祁難得的情緒不穩。
“說,恒之在哪?”
呼斯樂陰柔的臉上,揚起邪惡的笑。
“想知道他在哪里?”
他向前一步,有刀鋒穿透了他脖頸的皮膚,割出猩紅的血液。
呼斯樂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一樣,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很簡單,親愛的天虞陛下,你拿她來換,如何?”
呼斯樂手指著蘇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