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這棋局一看便是一團亂麻!
從落子開始,兩人就貼身搏殺,說的難聽點,就好像是舔狗大黃對上舔狗阿花,你嘶我咬斗個不可開交,絕沒有半點高手風范。
看情形,這兩人的棋力分明不相伯仲,難怪會殺得難舍難分。
以孫老頭的棋力,居然能遇到這種旗鼓相當的對手,也當真是不太容易啊。
對面那老頭抬起頭,望了余寧一眼,笑道:“這位小友,你覺得孫先生這盤棋是輸還是贏?”
兩人棋力相近,由于之前白子布局時棋輸一著,始終落在下風,到了第九十三著的時候,那老頭誤打誤撞下出個連環劫,白棋的形勢已然岌岌可危。
余寧扯了扯嘴角:“老先生棋藝精湛,布局深遠,我看白棋多半兇多吉少。”
“孺子可教也。”那老頭捻須微笑,一副自得的神情。
最讓余寧感覺無語的是,這老頭下得一副臭棋,嘴巴卻還間或念念有詞:“……我這叫藻底拋魚尺,枝頭弄鶯簧。棋譜叫我置子于西八南十,可是博弈之道,貴乎嚴謹。高者在腹,下者在邊,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身為國手,我偏要點到腹地上去。”
國……國手?余寧有些傻眼。
余寧前世好歹也有業余七段的水平,如果不是懶得去考級的話,進職業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他看到這一步棋的時候,簡直說不出的難受,整個棋盤有縱橫十九條直線,處處可以下,可他這一招“妙棋”卻偏偏走在了最臭的一步上,活生生堵了自己后路,對手只需要點上一手外拐,局面便會急轉而下。
在場的人大都略通紋枰之道,甚至還有好幾個高手,這時候看了這步妙棋,大都忍俊不禁,偷偷的低下頭偷笑幾句。
那老頭捻須笑道:“孫兄,要我是你,就干脆推枰認負了罷,反正遲早都要輸的。”
沒料到,孫老頭長考了許久,終于點上了那手外拐,短短幾手之內,場上的形勢急轉而下,眼看就要屠掉老頭的一條大龍,那老頭的臉色立馬由晴轉了陰,伸手捂住了李世民的那顆落子,臉上露出了笑容:“孫兄,能讓我悔三步嗎?”
余寧這時候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噗”的一聲噴了出來。他聽過悔一步的,可是悔三步還是頭一次聽聞,若是動不動就悔三步,只要不是棋藝差距太大,這不是穩贏不輸么?
孫老頭這會倒是風度奇佳,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隨便悔棋。
這盤棋最終以那老頭后來連悔了七步棋,孫老頭中盤投子認負而告終,余寧發現自己還是高估了他的節操。
下完棋之后,那老頭便起身告辭,目送他離開,孫老頭這才長出了口氣,一臉心有余悸的表情:“……這棋,神仙也下不得啊……”
能讓孫老頭說出這種話來,當真不容易,余寧拍拍他的肩膀,同情的道:“孫老哥無需介懷,非戰之罪啊。”
孫老頭點點頭,苦笑道:“誰說不是呢,這位可是棋癡,最愛手談,偏偏下得一手臭棋。哦對了,下次介紹你們認識,他便是揚州刺史,人稱陽明居士的王陽明。”
“王陽明?”
余寧一臉的木然,之前還對傳說中的陽明大家高山仰止,但看完這局棋之后,他對這位牛人再也沒有半點崇敬。
“人家厲害的是做學問,紋枰之道只是愛好罷了。”孫老頭這時候收拾完攤位,跟著拍拍余寧的肩膀,“走罷,之前約好了,帶你去古玩市場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