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泣血,無盡的血光遮蔽夕陽,橫立于人間之上。
破碎的大地之上,黑裙女子已經被炸成一縷搖搖欲墜的漆黑焦尸。
她的身體還佇立著,腹部,胸口卻已經全然消失,只剩下一層殘皮銜接。
裸露在外的臟器也已經停止了跳動,不斷散開,如齏粉一般飄散。
紅色。
無盡的紅色自天穹之上垂落。
這是天地,為她所書寫的最后一章。
屬于古神獸的生命力已經徹底消失,但她的獨眼內還有著最后的一絲生機。
她要死了。
她輸了。
在生機消散的最后一瞬,或許是這一瞬,或許是上一瞬。
那早已消失的,早已不見蹤影的,屬于人族的記憶在她的腦海之內浮現。
好像,在她存在的最開始的階段,她是一尊人族。
那時候的她,沒日沒夜都會擔心自已會死。
她害怕極了。
她看到自已的母親,自已的父親什么也沒干,只是被天空中所彌散的惡意所傷,他們便重傷了。
惡意在他們的肉身之上,腐蝕出一道道漆黑烙痕,惡意不斷腐蝕了屬于他們的記憶。
“為什么?”
年幼的她曾徹夜哭泣。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既然有古神獸,為什么要有人族的誕生。
因為……
生物鏈。
古神獸也需要吃飯,也需要生長,所以人族誕生了。
人族,是被圈養起來的食物。
她要成為古神獸,站在食物鏈的頂端。
她成了武者,找到了一株變為古神獸的古樹,憑借著武者強大的肉身,她硬生生的吸食了那一株古樹之上的所有惡意。
然后,她如愿的成為了一只古神獸。
在她將近萬年的記憶里,身為人族的歷史,只有那么幾十年。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在她臨終之前,浮現在她腦海深處的,不是身為古神獸的那漫長而霸道的記憶。
而是身為螻蟻一般的人族,那短短的只有幾十年的記憶。
那幾十年里,她絕望過,痛苦過,懷疑過,哭泣過。
她絕不開心。
可是,為什么會這樣。
將死的她內心嘶吼,她想要在最后品味自已身為強大古神獸的漫長記憶。
可是那幾十年的人族記憶卻是不斷涌現,不斷的閃爍。
暗嗜母樹的氣息越來越微小,越來越薄弱。
她不解至極。
難道屬于人族的她才是真正活著的。
難道身為古神獸的她,根本就不是在真正活著。
難道,她的選擇是錯的?
直到某一刻,她忽然回憶起來。
那被惡意纏身的母親對著她沙啞的哀求聲:
“孩子,殺了我,殺了我,媽不想當古神獸,孩子……”
那將死的老女人眼淚婆娑的哀求她:
“給媽一個痛快。”
年幼的她驚懼的躲在地上,不斷的后退,蜷縮在墻角,不敢動手。
她看到,那被惡意纏身的老女人艱難至極的舉起了菜刀,絕望無助的看著她。
然后,一刀一刀的將菜刀砍進自已的脖子。
那聲音。
咯吱。
咯吱。
咯吱。
“啊啊啊啊啊!!!”
“給媽一個痛快啊!”
那老女人哀嚎著,理性與本能在掙扎,惡意與肉身在掙扎。
她是怎么,能一刀刀的將自已的脖頸砍斷。
她在臨死前也在哀求自已的女兒可以給她一個痛快。
可她的女兒早已要被嚇死了,渾身顫抖。
她看到自已的母親倒在血泊里,哽咽著,在無盡的劇痛與迷茫之中死去。
她聽到那女人在臨終之前,對她的低語:
“活下去,孩子,活下去。”
黑裙女子神識渙散,她忽然想吶喊,想嘶吼。
她當時,沒聽到這一句話,她沒聽到的。